调查完了与吴长生胃腑内的东西以后,顾淮晏问掌柜:“敢问何处有海食冰船?”
所谓海食冰船,即是各色囤货送往城内的窖藏之地,景桃对古代针对冰鲜有所耳闻,悉数鱼鲜以冬冰殖养,遂能起保鲜长生之效。
据此,景桃想起了原书之中有过针对冰船的描摹,据闻大熙朝的先帝尤爱红烧鲥鱼,臣子们投其所好,在大运河沿岸便修建诸多桥墩与冰库,为送往鲜果时蔬去望京朝的船添冰,让贡品永葆生鲜。
掌柜的踱出店铺外,指了指路:“喏,在一里开外南角海域那端,眼下乃是捕捞鲥鱼之季,诸多鱼贩都去南角会捎上冰船。”
顾淮晏若有所思,跟掌柜的言过谢,遂是携着景桃前去南角。
一路上,景桃都在思忖吴长生身上的疑点,他身上明显有被冷海水浸泡过的霜冻痕迹,倘若他是昏迷以后被装入了冰船上,与一众鱼鲜被载入豫州城内,那这般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无人会对一艘冰船起疑。
朱雀桥附近的堤岸亦是不少运船货船的停泊之处,若是那一艘载有活人冰船混淆入内,也定是少人发觉出来。
甫思及此,景桃确认了一桩事,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寻找到曾经载过吴长生的那一艘冰船,它是案情最大的转捩点。
两人便返回轻舟,沿路荡往南角,越是泊近海域的南角处,沿途皆是各色船只,无数民役搬运着一摞接一摞的冰和生鲜,踏着浮梯一路上船,循此往复。
景桃细细观察着这些冰船,不经意间地,她看到了吴力农与黄氏的身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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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桃看了好一会儿,紧接着,那夫妇俩的渺小身影便被另外一艘大冰船挡住了。
半个时辰以后,他们抵达了南角海域的中心堤岸,能停泊在此处的皆是排得上号的官船,从运冰运鱼鲜,到装船封盖,每一道工序皆有数位专人监管,制度严密森严,眼线居多,若是想在如此多的监管之下,将人运送入舟,似乎根本不太可能。
倘若是陆尧吩咐官用冰船将吴长生运送入内,负责装舟、运输等各个工序的官员、民役涉及百人,他不太可能有如此大的差遣力度,若是有,亦是大为耗心耗力。
景桃对顾淮晏道:“侯爷,民女刚刚看到了吴力农与黄氏,他们在南角边缘也有一艘冰船,只是此船偏小了些,民女觉得可以探查一番。”
顾淮晏眸色深深,且问:“你觉得陆尧运送吴长生,是采用了吴力农俩人的冰船?”
景桃心内并不太确定,只得道:“民女也不能笃定,只得先去实处看看。”
两人策舟按原路踅回,途径吴力农与黄氏那一艘帆船之时,那两人赶巧不在堰桥边上,不知是去办些什么事,仅剩下三两位民役,它们仍旧在吃劲地搬捞着冰块上舟。
景桃与顾淮晏一前一后下舟,两人走至近处,景桃看着那一座冰船近在眼前,那些民役见着两人前来,都是未曾见过的生面孔,以为是前来拣选鱼货的鱼商,一个接一个顿住步履,看向顾淮晏:
“抱歉,咱家头儿交代过了,这艘冰船上的货暂不接受私卖私售,你们可以去别家看看——”
民役们话未毕,少女径直掠过了他们,置若罔闻一般,凝着眸色走至了冰船面前,微微屈住纤身,抚腮仔细打量起来。
民役们:“……”
他们刚想要上前劝阻,却被顾淮晏淡笑着拦住,他仪度风雅,摸出一些碎银给他们:“家妹天生对冰船有兴趣,刚刚观览了一番各种形色冰船,觉得你们此处的冰船最为精细,遂是想来观摩,恳望你们宽宥。”
民役们何时见到过这么多钱财,一个接一个亮了眼,他们帮吴力农和黄氏干半年的苦活儿脏活儿,才能勉勉强强挣得一两半银,今次还是头一回碰上这么慷慨的主儿,彼此面面相觑一阵,一面偷偷摸摸地顺走碎银,一面道:
“好说好说,咱们头儿刚刚去鱼市批货去了,没半个时辰回不来,公子和小姐尽可大大方方地看!”
景桃观摩完了冰船船头,察觉并无异常,她猫着腰身绕至冰船的底部与两舷侧沿部分,细瞅之下,此处依附着一些反光的盐粒晶体。
她忍不住上前挽袖伸指刮了刮周身,借着淡金日光细细看去,盐粒与吴长生颅骨处的盐粒一模一样。
她抬眸看向了顾淮晏,将手指揩下来的盐粒递给他看,顾淮晏敛眸抿唇,点了点颅首,且道:“不妨上船看看。”
那些民役殷勤地为两人拉来浮桥,景桃与顾淮晏趿着浮桥款款上了冰船,船上大多部分的地方都被安置有各色防潮木箱,木箱约莫九尺之长,三尺之宽,可容两三人在内。箱内盛装着大片冰块,寒气重重,犹若严冬冻天,景桃不自觉吸了吸鼻尖,抱紧了双臂。
此船的船舱内便是巨大的冰窖,窖身乃有巨大木板作为围障,每一寸借用板钉钉死钉牢,将大片日光隔绝在外,空间之内光线明显地黯淡了下来,空气又是咸腥又是阴冷又是潮湿,景桃踩在冰窖地面上,时常踱出滴答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