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一口气,和白素、红绫一起望向萤幕。只见在持机枪的匪徒在血花中倒地的时候,另外两个匪徒,一个跳进了柜台,正把枪抵在经理的头上,一望而知他正在威胁经理,要经理服从他的命令,还有一个站在柜台上居高临下,控制全局。
在持机枪匪徒倒地时,那两个匪徒都向倒地匪徒望去,由于还是用慢了一百倍的慢动作播放,所以把两个匪徒转头望过去的经过看得再清楚不过。
当这两个匪徒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们恰好面对镜头,所以虽然他们都戴著面具,但是也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看出他们的心意。
两人在刚开始转过头来的时候,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只是由于听到了枪声,所以才自然而然转头看上一眼而已。
而当他们看到了同党在一大团血花中倒地的这种情形之后,两人眼中的神情又是恐惧,又是惊讶。
在这时候,那经理看到匪徒转头,虽然枪口还抵在他的额头上,总是反抗的好机会,所以他的身子缩了一缩,同时伸手想推开那匪徒。
然而他的动作只进行到了一半,那匪徒已经警觉,立刻转回头来,经理身子倾向一边,看情形是想躲到一张桌子的后面,同时他伸长手,看来像是想去按警钟,那匪徒立刻举枪向他,我虽然看不到匪徒手部的动作,但是毫无疑问地感到匪徒会向反抗的经理开枪!因为在他看到了同党莫名其妙死亡之后,他一定感到极度的震惊,必然大失常性,而且他也知道抢劫行动已经失败,就更会不惜杀人。
那经理也知道自己面临死亡,他突然张口大叫,谁知道他才一发出叫声,情形就起了突然的变化。只见那匪徒明明手中的枪是对准了经理的,忽然就弯了过来,变成对准自己的头部,那情形就像刚才持机枪的匪徒突然射杀自己的时候一样。不过现在这个匪徒手中拿的是手枪,他手臂的动作看来顺畅得多,当他手中的枪,枪口对准了他自己头部的时候,可以清楚看到他扣住枪机的手指,扳下枪机的动作。
费南度在这时候叫:“留意他的左手!”
他的提醒很有用,本来我们不会注意,都只留意等待他扳下枪机之后的结果。
经费南度一提醒,我们才留意到那匪徒的左手,扬了起来,伸向他的右手,然而就在这时候,枪声响起,由于枪声也因为慢动作的关系而延长,所以听起来诡异之极。
接下来就是那匪徒头部的上半部份,连头发带面具,被一股血泉,冲上半空,景相之凄厉,触目惊心,难以形容。
费南度又叫:“停!”
张泰丰配合得十分好,立刻停止播放,于是画面就停在那可怕的景象上。
费南度霍然起立,甚至于放下了他一直抱在怀中的那筒酒,疾声问:“看他的左手,各位认为他的左手想做甚么?”
看来他对这个问题十分重视,所以才会如此紧张。而张泰丰显然和他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当他发问的时候,张泰丰就反覆重播那匪徒突然用枪对准自己到他的脑袋开花的那一段过程。
在这段过程中那匪徒的左手,伸向右手,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就已经死了。
我不但无法知道匪徒左手想干甚么,而且也不知道费南度为甚么要问这个问题。
张泰丰道:“用超慢速度来看,反而不容易揣测他原来想做甚么。”
说著,他用正常的速度重播。这一段经过──从那匪徒回头、经理反抗,到匪徒脑袋上半部不见,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钟,他左手有所行动的过程更短,大约只有五分之一秒,他的左手原来在身旁,突然扬起,扬到一半,子弹已经发射,接下来在脑袋被轰去了一小半之后,这匪徒还维持站立的姿态约一秒钟,才倒向地上,等他倒地之后,血还在不断涌出来。
张泰丰反覆重播了几遍,红绫首先叫了起来:“他的左手,是想去推开他的右手!”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知道我和她一样,也想到了红绫所说的可能,只不过我们没有说出来。
我们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比较深思熟虑,想深了一层,觉得看起来虽然像是这样,但实际上实在没有这个可能。
如果那匪徒要使持枪的右手移动,何必要动用左手去推?他可以直接移动右手。除非那时候他的右手不能动,可是事实又并非如此,他的右手可以动──扳下了枪机,射死了他自己!
再说他为甚么要去推开自己的右手呢?
如果是为了不想射杀自己,只要不扳下枪机就可以,何必要劳动左手去推开右手?
多几个问题,就发现这样的说法不能成立。
红绫在说了之后,看到我和白素的神情,知道我们并不以她的说法为然,她做了一个鬼脸,没有再说下去──这时候如果有温宝裕在场,情形可能不同,温宝裕的思考方式和红绫差不多,他们会比较合拍,可以有所发挥。
虽然我对那匪徒的左手没有完成的动作无法有任何设想,可是也觉得在这样情形下,他的左手行动很古怪,一定有他的目的,只不过我们难以了解。同时我也很佩服大胖子费南度的观察力,他注意到了匪徒左手可疑的动作,要是我,只怕就算看很多遍,都会忽略过去。
可是接下来他对红绫这种说法的反应,我却不敢恭维。
他对红绫的话,反应强烈之极,身子摇晃,冲到了红绫的面前,抓住了红绫的手,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忽然见到了亲人一样,脸上的肥肉居然也能有使人明白的兴奋表情,口中连声道:“你这样想!你也这样想!”
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副“人生得一知己就死而无憾”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