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攥着拳的沈竹,听到最后这句话,慢慢松开了手。
他想哭,但又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早就哭不出来了。
几番陈杂的情绪在胸口翻了几个来回,最终沈竹竟笑了出来。
沈竹笑得有点无力。
怪不得李珏不让他知道当年的事。
他费尽所有努力,想要拼了命保护的人,无一例外地都在背地里算计他的命。
别说是当时双腿残疾生命垂危的他了,就是现在的他,也做不到毫无波澜的接受。
他现在甚至无法去恨谁。
他可以恨皇帝恨李珏,但是他不能恨上下百官。
因为法不责众。
沈竹长吸了一口气,冷笑着问,“当年那个圣旨根本不是先帝下的,是当今圣上下的,对不对?”
涉及到当今皇帝的事,冯任知莫不做声了,沈竹也没想等到回答,替冯任知继续说道:“当年身为献王的陛下挑拨离间,先帝又是个没主意的软柿子,三言两语就被他忽悠得稀里糊涂得下了圣旨,是不是?”
冯任知还是沉默。
沈竹又笑了,他突然觉得他所有的牺牲都挺可笑的。
无论是皇帝还是官员,当年哪怕有一个党派相信他……不,都不用相信他,哪怕重视他,重视西北的战场,当时的战局都不会那么惨烈。
那个尸横遍野的西北,在京城这帮官员眼中,不过是朝中官员党争的牺牲品罢了。
“陛下撺掇先帝下圣旨也是摸准了我的性子。”沈竹差不多猜出了个大概,“他知道最后一座城池有多重要,他知道我会抗旨,他要的就是我会抗旨。”
沈竹问:“这样,我就和先帝离心了。”
再然后,当今的皇帝就打着勤王救驾的名义入了京,逼着先帝让位给他。
“那怨谁?不是怨你自己吗?”一直沉默的冯任知突然反问道,“你不喜欢党争不喜欢站队就撂挑子去了西北,难道李识玉就喜欢了吗?”
突然提到李珏,沈竹不由得愣住了。
“那阵他才多大,十八九岁?还未及冠。”冯任知回忆道,“那个年纪能把粮道漕运调理明白就已经费尽他所有的心血了,他哪还有精力去在意党争?”
沈竹沉默了,这是他这些年才刚刚想到的。
早些年沈竹都未曾想过,李珏那么纯良的性子,怎么适合在党争的漩涡中心生存。
他当时只是想着李珏最值得他信任,就把后方交给李珏了。
他甚至都没问问李珏的想法。
李珏对他好像一直都这样,有求必应。
冯任知似乎也看出了沈竹的动摇,继续道:“其实他也提防党争的事了,但是他提防一个人两个人行,他提防不了满朝的文官。”
“他一直以为他当年扣下印章的那份文书是帮你调粮的。但实际上那份文书根本没有发出去。”冯任知也清楚自己活不了了,也不想让沈竹好过,把当年的事一字一句掰开揉进沈竹的耳朵,“那份文书被政事堂的中书换成了扣押粮草的文书,而假文书的印章正是从调粮的那份文书上仿造下来的。”
仿造印章必须要一份最新的印章,而那枚印章就是李珏亲手扣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