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为了战事的原因,沈竹也想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说话间,二人的车驾已经到了御史台。
现在是上朝的时辰,彭子润不在。
沈竹下马车进了御史台,问留守的官员:“大名府近十年的税收和人员调动卷宗可调吗?”
沈竹向来不从度支和吏部那边调文书。
彭泽死教条有死教条的好处。
其他地方的文书都因为官场中的威逼利诱做了不少假,每年上交的文书没一句能看的。
只有彭泽这种死教条,年年实打实地参各个部门的本子,记录的文书比新开园的西瓜都保真。
不过御史台上行下效这一点做的尤其好,彭子润和沈竹不对付,彭子润下面的官员也不给沈竹好脸色。
管理文库的是个干干巴巴的老官,经历过先帝时西北的那场战争,对沈竹的印象比彭泽还差。
一听是沈竹来了连文库的门都没开,客气都不客气,扔了“没有”两字就不出声了,让一个小御史出来接待沈竹。
周端看了就气不打一出来,对着那小御史骂道:“把那死老头叫出来,你们家主子彭子润也不过就是个三品,那死老头活腻了敢以下犯上。”
御史台里的人骨头硬的和彭泽一样,小御史听了这话,不惧反怒,敢对着身为将军的周端道:“御史台的宗旨就是不论官阶,不论身世,弹劾监察,一视同仁。
周将军要是摆官架子还是去别处吧,不然就是周将军把下官这颗脑袋摘了,下官嘴里的话都不会改一个字。”
御史台就是这幅油盐不进的死德性,十年都没变过。
周端次次来,次次都被气得要死。
沈竹一看周端这幅样子,也想像得到周端前几次是怎么失败的了。
御史台的排斥在沈竹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指望御史台突然就开窍了变得好说话。
沈竹没生气,淡淡笑了一下,在门外行了个礼,一字一句道:“晚辈多有打扰,还望老先生见谅。”
在周端震惊的目光中,沈竹拱着手继续道:“十年前,沈竹年少轻狂,确有所做不妥之事,但辎重所出纰漏也确有其事。
今战火复燃,沈竹想了解大名府经年近况,以避免重蹈覆辙。
望老先生给沈竹一个机会,沈竹这次定竭尽所能,以弥补旧时之过。”
沈竹言辞恳切,字字郑重,就连在刚刚牙尖嘴利的小御史都不作声了。
但是那个文库的门,依旧像座山一样,岿然不动。
沈竹也不强求,无奈一笑,正打算转着轮椅转身离开,不想“吱嘎”一声,文库的的门开了,那个老官拎着一摞文书正站在门口。
那是大名府近十年的全部文书。
沈竹喜出望外的看过去,那个老官沉着一张脸,神色十分复杂,语气有几分悲痛道:“郑琰,这个人你知道吗?”
那个老官说了一半又改口道:“算了,一个小将,你肯定不记得了。”
“我记得。”
沈竹道,“郑琰,河南洛阳人士,十七岁入伍参军,战死于西北战场,年仅十七岁。”
那老官听后有些出乎意料,嘴唇颤了颤,眼眶一瞬间有些湿润。
沈竹直视着老官的眼睛,少见的郑重:“那一场战役离世每一个将士我都记得。
这十年,从未忘记。”
那老官缓缓闭上眼睛,留下两行清泪:“琰儿他很喜欢你,他是为了追随你才去的西北。”
沈竹自嘲的一笑:“可我却连他的尸骨都没能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