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午后,横滨的街头车水马龙。
奈奈子背着书包,站在了放学路上一家小型私营电影院的门口,仰起小脸,用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注视着门口的玻璃门上张贴着的海报,脚下的步伐不再迈出了,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这是一家运营了挺久的小型电影院,就在离侦探社一条街的地方,奈奈子小学时就偶尔会从这家电影院的门口路口,但却从来没进去过。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奈奈子就从来没进过任何一家电影院,只在家里用电脑或者DVD影碟机看过电影。
她以前本来就很少出门,虽然现在会偶尔出门玩了,但也都是在公园或者商店街之类的地方逛一逛。因为“电影院”是她不熟悉的地方,所以她也就一直都没有去过,假期和三轮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她们也很少会去这种需要“花钱”的地点。
乱步也都没有带奈奈子去过电影院,因为那里的“规矩”很多,既不能大声说话,如果把“推理”出的剧情发展说出来的话,还会被边上的其他客人瞪,因此乱步也不喜欢去那里,除非是为了某部作品的电影票特典,他才会一大早跑去排队,然后买到特典回来,就直接在官网购买网络付费版,用侦探社会议室的大投影屏幕看。
老旧的电影院玻璃门上,海报层层叠叠地贴了好几层,既有几年前留下的旧电影宣传图,经过几年的风吹日晒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了,连字迹都有些辨认不清,也有最近才新贴上去的宣传海报。
奈奈子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只盯着电影院门口贴着的这些海报看,来接她一起放学回侦探社的果戈里也收回了迈出的脚,看了看奈奈子,又看了看那些斑驳的海报,金色的眼眸眨了眨。
“你想去看电影吗?”果戈里对她问道。
奈奈子不看他,只是抬头盯着玻璃门上贴着的海报,顿了两秒,才抬起了手,伸出手指头,指向了其中一张看起来才贴了没两个星期的海报。
“这个,是横沟写的小说。”她指着那张写着《獄門島》这三个鲜红汉字的海报说到。
“唔……”果戈里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说的“横沟”指的是那个在《野生时代》上连载了很多小说的作家,他早年用的是本名“横沟正史”写作,直到写第三部作品的时候,才开始用“金田一”这个笔名,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不过这个作家在两个月前于住处“被人谋杀”了,凶手正是如今被侦探社保释了出来的小栗虫太郎。他死于自己正在连载的小说中的犯罪手法,现场极其诡异骇人,使得他在那一个月里“名声大噪”,本就是一位日本鼎鼎有名的小说家,再叠加上如此耸人听闻的死亡方法,他的作品顿时大卖,一时间街头巷尾的许多人都在议论他的死亡,直到“天人五衰”事件爆出,侦探社被全国通缉,讨论这件事的热度才退下去了些许。
海报上写的电影上映时间,正好是横沟“被谋杀”的一个月后。
横沟正史是奈奈子少数记得住名字和作品、又真的还在写作的“作家”,所以奈奈子每个月都会看《野生时代》,就是为了看他在杂志上连载的小说。
但是横沟在两个月前过世了,上个月的《野生时代》上还有他最后留下的一次连载,在“被害”前就已经交给了编辑,所以依旧刊登了,但是从这个月起,《野生时代》上就没有了署名为“金田一”的作家连载的作品。
这部《狱门岛》的电影,就是根据横沟同名的小说改编的电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和上个月最后的那一篇连载一样,是横沟正史最后留下的“遗作”了。
奈奈子想进去电影院里看这部电影,但是她从来没有进过电影院,也不知道去电影院里看电影该怎么做,她想了想,转头问果戈里:“果果里,你有去过电影院吗?”
“大概有?”果戈里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说之前天人五衰那个地下基地里的巨大放映厅也算是“电影院”的话,那么他大概也算是“去过电影院”吧,虽然说观众只有他和西格玛、陀思,播放的是经典俄罗斯风格的记录片,一种冰冷、浩瀚、而又充满艺术性的美。
奈奈子自动把果戈里的回答当做了是“有”,她背着书包,走到贴满海报的玻璃门前,两只手一起握住了门把手,才把门给推开了。果戈里在她的身后撑住了门,让奈奈子先从打开的门缝间进去了,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披风的下摆扬起,在玻璃门自动合上前飘悠进了屋,没有被门夹住。
这是一家很小、很老旧的电影院,前厅里的灯光昏暗,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老奶奶坐在大约是售票处的柜台后织着毛衣,身下的安乐椅摇摇晃晃。
奈奈子看见了墙上挂着一个黑板,上面写着今天放映时间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只有一部青春校园恋爱电影和一部动画片可以看,《狱门岛》要等到晚上才会放映。
果戈里也看见了黑板上的反映表,他站在奈奈子的边上,偏了偏脑袋问她:“要等晚上再来看吗?”
但是晚上的话,看完电影就要九点了。
奈奈子挠了挠脑袋,细细的小眉毛蹙起来了一点,有一点苦恼。明天还要上学,她不太想晚睡。……但是她又想看电影。
因为以后,她可能就不会再看见横沟正史的新作品了,甚至于是或者明天早上起床,她就会忘记这件事,也可能只是单纯地一下子又没兴趣了,于是就再也没来看这部电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