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省下一文钱,这妇人自然是心动的,只看着一个女娃娃,又实在信不过。
音音瞧她神色,也未多说,沾了几滴雨水,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字体秀气工整,看的这位妇人眼睛亮了亮。她虽然不认字,可瞧着这姑娘手法娴熟,写出来的字也好看,不比那孙秀才的差,不由动了心。
她变了笑脸,对音音道:“成,那姑娘就给写一封吧,咱可说好,只收一文。”
音音连连颔首,从包袱里掏出笔墨纸砚,借用面摊上的桌子,铺开了纸张,一壁听妇人陈述,一壁下笔如飞。
也不过一刻钟,这封信便写好了,音音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递了出去。
妇人瞧着这娟秀字迹,甚是满意,又省了一文钱,也是高兴,当即将那枚铜钱放在桌上,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
音音将那文钱拿在手中,上下掂了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生活就是这样,只要有手有脚,就能一文一文挣出活路。
那枚铜钱被她高高抛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往下落,眼瞧着要落在她掌心了,一只肥厚的大手蛮横的伸过来,一把将那铜钱夺了去。
音音转身,便见了那满脸横肉的汉子,一双眼肆无忌惮的打量她一瞬,咧嘴笑道:“好个小娘子,没经我王六允许,也敢在这榆叶镇赚钱?”
他说着,“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叼着的柳芽,指了那面摊老板道:“你问问他,哪个想在这榆叶镇赚一分钱,不得先孝敬你六爷?”
这王六乃是榆叶镇一霸,凡是开门营业的商户,都要被他盘剥一层,没人敢说个不字?这面摊老板也只能干笑两声,私下替这小姑娘捏把汗。
音音往后退了两步,“砰”的一声磕在了食桌上,疼的她微蹙了下眉,抽气道:“可我没有钱,方才赚的那一文也已进了你腰包,今日。今日能不能就两清了?”
那王六盯着小姑娘看了片刻,笑道:“一文钱就想把爷打发了,小娘子你也忒不知好歹了。你没有钱?”
他顿了顿,笑的见牙不见眼,“没钱也不碍事,我看小娘子你容貌不俗,不若跟了我吧。我王六在这榆叶镇也是说一不二的,跟了我,也不算辱没你。”
“是喽,跟了我们大哥,小娘子有福气了。”王六身后的几名男子也跟着起哄,让音音恼恨的涨红了脸。
她本能要跑,却被脚边的方凳一绊,直直跌在了沁凉的青石板路上。
眼瞧着那双肥厚的大掌便要来扯她臂,音音微微有些发颤,扬声斥道:“这光天化日的,榆叶镇便没有王法了吗?若。”
她声音是有些抖的,其实知道,同这些无赖,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她话还未说完,忽见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攥住了王六的小臂,轻轻一扯,便将这身宽体阔的汉子掼在了地上。
音音听见这王六闷哼了一声,显是被摔的不轻,抬眼便见了江陈冷峻的脸,一双幽深的凤眸,寒星一般,看的王六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江陈抬脚碾在他胸口,语调清淡,问:“你叫王六?在这榆叶镇说一不二?”
王六梗着脖子,目眦欲裂:“自然,哪来的不长眼的,今日若敢。”
他话还未说完,只觉胸前那只脚重重碾了一下,如有千斤重,压的他瞬间憋红了脸,窒闷的咳嗽起来。
待那窒息感越来越重,王六才渐渐软了神色,露出怕死的惶恐与挣扎。
他勉力抬眼一扫,才发现,带来的几位兄弟,早横七竖八躺下了,他那份恐惧便又加深了几分,抱住江陈的腿,讨饶:“不不不,往后。我王六都听爷您的。您才是说一不二。”
江陈颔首,倒是收了几分力道,慢条斯理道:“好,既你如此说,往后便要记牢了。”
音音方才受了点惊吓,待从沁凉的青石板上爬起来,却见那王六已一溜烟跑了。
她理了理衣摆,垂着头,低低道了句:“江陈,这一回,倒是要感激你了。”
她顿了顿,忽而问:“那封信,你看了吗?”
她以为他看了信,估计也便同她两两相忘了,倒没想到他追了来,只她又有些担心,这人既追了来,估计要为她的不辞而别发脾气了。
可她没料到,江陈只目光凝在她身上,轻轻叹了一声,颇有几分无奈。
他屈膝,视线与她平视,只问了一句:“沈音音,你想留在榆叶镇?”
音音愣了愣,点头:“是啊,山清水秀,只是可惜。”可惜有恶霸。
她这话还未说完,却见江陈以拳抵唇畔,压抑的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