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握着把折扇,眉目间透着股子精明市侩,是音音堂姐沈玉的夫婿-王从,如今在詹事府任职。
王从凑近了些,弯腰瞧了眼小姑娘精致的侧脸,啧啧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江大人的外室啊。”
这人牙尖嘴利,眼也好使,一转头,便瞧见了牌位上的人名,不由脸色大变。
“夫君,香火钱今日。”
沈玉被两个婢子簇拥着,也进了殿内,瞧见音音,顿住了话头。
王从又惊又怒,指了沈玉道:“你看看你的好妹妹,竟敢公然给这等罪臣立牌位,看来是活腻歪了,便是不想活了,又何必牵扯我们这些族亲呢。我们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牵扯上你们沈家这等逆臣。”
沈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自从国公府倒台,连累的她父亲辞官归故里后,婆家便待她一日不如一日,王从更是三番五次,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于她,直言她是个扫把星。她心里早窝着火呢,如今瞧见音音又生事,当即气血上头,有些失了理智。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便将音音面前的牌位扫落在地,厉声道:“沈音音,你有完没完!你瞧清楚了,你早不是国公府嫡姑娘了,如今只是个下贱外室,早些收敛起那大小姐脾性吧!”
外室就是外室,不管是谁的外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男人的玩物而已,还真当江首辅会庇护她?
音音眼见爹爹娘亲的牌位落了地,咔嚓一声,被沈玉一踩,裂开一道纹路。
她盯着娘亲裂了纹路的牌位,脑海中茫茫一片,顾不得许多,冲上前便去抢那牌位。
沈玉也未料到小姑娘有这劲头,拉扯间脚下一晃,咣当撞在了香炉上,香火灰烬落了满头满脸,好不狼狈。
她着了恼,大声急斥:“沈音音,你发什么疯?来人,快来人,摁住她,把那牌位给我毁了。”
有几个健壮婆子,上前将小姑娘摁住了,便来抽她手里的牌位。
音音死死护住了,抬起头,罕见的厉色,她说:“沈玉,今日这牌位是江大人允我来立的,你若毁了它,我定不饶你!”
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此刻现了坚韧的严厉,倒是唬的沈玉愣了一瞬。
可转念一想,这给罪臣立牌位,那可是要治大不敬之罪的。江首辅向来是个清醒又狠厉的政客,如何会为了她忤逆天家,怕是今日这事传出去,第一个要同她撇清的便是江大人。
她冷笑连连,合着几个婆子,一点点将她手里的牌位抽了出来,手一扬,便隔着窗扇,狠狠掷进了雨幕中。
音音眼里猩红一片,她的娘亲最怕冷了,走的时候连件厚衣裳也无,如今淋了雨,怕是冷的厉害。还有他爹爹的老寒腿,最是受不了这潮湿之气。
她不管不顾,死命挣脱开来,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细白的手伸出来,刚碰到她娘亲。忽而见一双云纹皂角靴移了过来,并一柄十二骨节油纸伞,隔开了一方无雨的天。
她抬头,便撞进了江陈意味不明的凤眸。
音音急忙将二老的牌位抱进怀中,拢着湿衣,打了个哆嗦。
她其实明白的很,这为罪臣立牌位,非是件小事,一般人是承担不起后果的。
她那日在病中,却也不是真无所觉,无非是趁机博他几分怜惜,索要了这恩赐。
但男人爱怜时随口的话,岂是能当真?音音怕他如今反应过来,这是要反悔,当即低低道了句:“大人,你……你应承了我的。”
江陈长眉一挑,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他说:“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