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坐书案后,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华服依旧还是那件。他面上依旧是带着笑的,只抬起手肘,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根玉簪。
羊脂白玉的,雕刻成了半开不开的木兰。
木兰花清透,秀气,濯而不妖。又是这样名贵的玉雕成的簪子,一看,就是送给心爱的女人的。
抬起头笑了笑,太子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陈珩:“这个,应当不是给洛乡君的生辰礼吧。”刚刚,在宴席的时候,他明确说了,今日他没给洛乡君准备生辰礼。
可是,却随身携带着根玉簪。
举起手中的簪子,来回转动了几圈。太子低着头,勾起唇笑了笑,只是那股笑意却是达不到眼底:“这个,你又是给准备的?”
陈珩坐在他对面,秋海棠的软塌上,他微微斜躺着,玄色的长靴搭在面前的黑檀小圆桌上,一手拿着酒壶,姿态显得有几分桀骜。
他从刚到书房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
听了这话,才算是说了第一句话:“皇兄又如何知道,这东西是我的?”手中的酒壶不是梅子酿,换成了在西北常喝的烈酒。
便宜,但却足够的烈。
一口下去,能烧的人心窝子疼。
陈珩仰头,满满得灌下一口,心窝子跟火烧的一样,他却是面无表情。“哪个女子掉了根玉簪,倒是问到臣弟的头上来了。”
手中的玉兰簪转了转,上好的玉在烛火之下泛着莹莹的光。太子看了一眼,才道:“这根簪子是从烟火堆中找到的。”
他送玉笙回去之后,就立马派人去查。
哪知线索没寻到,反倒是发现了这个。放烟火的小太监头一个便拿来,给了他。
“嗤嗤”两声,陈珩笑的越发起劲儿了:“那便是你宠爱的那个良媛……叫什么,玉,玉良媛的。”
“她一个女子,你不去问,倒是来为难臣弟。”陈珩说着,倒像是打了个哈欠:“什么簪子,捡到了还给她便是。”
他身上的衣裳还未换,袖口衣摆都是被火炙过的痕迹。
特别是,那一双拿酒壶的手,手背之上满是烫痕。从太子这个角度看过去,足以瞧见他的手背上一片鲜血淋漓。
“这簪子不是她的。”
抬手,在那含苞待放的玉兰花上动作轻柔的抚了两下,太子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面无表情:“她今日穿着什么,戴着什么,里里外外孤都清清楚楚。”
那根漂亮的玉兰簪被他拿在手中,分明是个死物,但在他的手中却无端显出几分脆弱无辜来。
“况且……”下垂着眼帘一瞬间撩起,太子对着陈珩的脸,又道:“她也不喜欢玉兰。”
那握住酒壶的手,一寸寸收紧。
背对着白玉烛台上的烛光,陈珩往他那儿看了好一会儿,随即才渐渐地开始笑了:“是么。”他弯腰,微微后靠着的身子一瞬间坐的笔直。
“老早之前做的一根簪子,之前是打算给长安的。”
他与洛长安之间的事,倒是人尽皆知。恒亲王护了她七八年,至今未娶,人人都说是要等洛乡君长大,可如今来,这也是个传闻。
“可是她不听话。”陈珩那下垂着的眼睫稍稍颤了颤,语气之中显得一片冰冷:“说谎骗人,心思恶毒,我看见的,跟她让我看见的,像是两个人。”
玄色的长靴从那黑檀木的小圆桌上落下,陈珩面上的笑意变得有几分戾气。
他掷了手中的酒壶,书房中的迦南香瞬间被一片酒气蔓延住了。他冷着脸,跨着长靴从下面走上来。一直走到了书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