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珏到了镐都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骆雪一把揪着衣领推进了古记位于城中的一所小私宅里。
六月酷暑,但这小庭院内却因为有绿树成荫和循环流动的池水,所以多了几分凉意。
东方珏站在凉亭里,脸上挂着些许怒气整理了一下被骆雪揪乱的衣袍,盯着骆雪道:“你也就觉得我打不过你,我好欺负,才敢这么嚣张,这么变本加厉的折腾我!还好我那些麒麟子不在,若他们看见自家主子被人这么调戏,我这个麒麟阁主的威严,甚至尊严都要荡然无存了。”
骆雪“啪——”的一声将他的回雪剑放到石桌上,豁然坐下,端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下,凌厉的眸子迎上他的目光说:“你不也仗着我那傻义子喜欢明熙帝,才引着他去为你们做各种危险的事情。”
东方珏坐到了他对面,口干舌燥的,可看到他这桌子上只有酒,也只能先喝杯酒凑合凑合,要知道他是刚陪着云承从云州赶回镐都的,连着赶了几天的路,腿都快跑断了。本来想在客栈先休息一下再赴骆雪的约的,不曾想刚进镐都城,就被这骆雪一把截了来。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赫赫有名的江湖盟主在他身上装了一双眼睛,时刻盯着他的动向。
他看着骆雪这脸上有强压不住的怒火,猜他定是要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云州是个什么虎狼之地?你们究竟又利用我的义子,利用古记的招牌做了些什么?”
当骆雪收到云州探子发来的飞鸽传书,得知古记客栈涌入了不少黑狄人大开杀戒时,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再联想到后面骆君鹤又是问他要精锐高手,又是增派人手运粮,他便坐不住了。但直觉告诉他,他们一定在谋划着一件天大的事,且是一件危险非常的事。可这件事中他的义子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古籍不能再卷入庙堂的尔虞我诈中。当然,他的义子,他也不允许有任何危险。
他没有阻止骆君鹤追随云承,但也并没有答应要他涉足危险境地。
“自从君鹤的父亲被人设计离世后,我便自作主张把叶家的产业悄悄变更为古记,这些年也是一直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古记,外面的人都觉得古记很神秘,猜测着这背后的老板是谁。我之所以没有让这背后的老板曝光,东方珏,你当知我这其中深意。君鹤的父母便是因为庙堂之上的勾心斗角,那幕后的凶手要么为了权,要么为了钱。我不想我那傻义子再步他父母的后尘。你明白吗?”
“古记并未曝光,阿雪,这次你真的多虑了。”
“没有曝光?你们让君鹤把小私贩们收上来的私粮偷偷运走,私粮在古记不慎消失,你能确保这件事朝廷的官员不会去查?”
“我们会把粮食被抢一事转移到黑狄人身上。”
骆雪用余光狠狠地白了东方珏一眼,“那么大一笔粮食要从云州运往黑狄,会留不下痕迹?你真当镐都城的官员都是傻子白痴?这天底下只有你东方珏聪明,其他人都是笨蛋?他们从黑狄人那里查不到粮食的去向,定会重新把目光锁定在古记身上的。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既然是从古记云州的客栈开始的,古记就势必会成为那些官员的眼中钉。”
这便是骆雪最不能容忍的,他答应过骆君鹤的父母,要护他和叶家产业周全的。
他太清楚这其中的危险有多大了,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骆君鹤是叶家唯一的后人,他既然许了承诺,就要竭尽全力的保护他。
东方珏自然也清楚他身上的责任和担子有多重,可自古忠义两难全。踏上这条路,势必是要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的。
即便他善权谋,也不敢保证在这场波涛汹涌的阴谋算计下,每个人都能全身而退。他们就像是游走在刀尖上,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跌落下去,被万刀刺死。
他不能对骆雪保证什么,既不能打包票说骆君鹤不会有事,也不能绝对保证古记不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来。世上之事,千变万化,他只能尽最大努力将风险降到最低,旁的,他无一能保证。
“你们究竟是什么计划?我那义子现在又去了哪里?”骆雪原本以为云州的事解决后骆君鹤就回岐州城了,可他并未收到骆君鹤回岐州城的消息,还向季夏打听安康卓这个人,骆雪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珏不敢瞒骆雪,“他在风马道安康卓的军大营里。”
“安康卓的军大营?他独自一人?”
东方珏将他和云承的计划仔仔细细地讲给了骆雪,作为骆君鹤义父的他是有资格知晓整个计划的,再说,东方珏也瞒不住这个江湖盟主。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你们可真是……可真是不拿我义子的命当命,还有那个云承,他竟然也同意?”骆雪听后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听到的,他义子掏心掏肺喜欢的人,竟然亲手送他去冒险?
真是又可憎又可悲,骆雪咬着后槽牙忍不住暗骂了一声:“真他娘的,和他父亲一样,是个为了心上人不要命的痴情种。”
“阿雪,你别生气,此事有陛下和我,君鹤他不会有事的。”
骆雪恶狠狠地瞪他,“敢情不是你家儿子,你不心疼。”
东方珏:“……”
他倒是想有儿子,那也得有人愿意给他当儿子才行。
骆雪抓起石桌上的回雪剑,转身就往外走去。
东方珏看着他的背影,紧张地问:“你去哪里?”
骆雪头也不回,“你们不心疼我儿子,我自个疼。”
说着,一袭洁白的身影掠身跃出了庭院。
“阿雪,你万不可乱来,有我和陛下在,你那义子不会有事的。”东方珏提高了声音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清风拂过一丝热意,他看着那离开的方向,竟感到一抹冰凉从心尖轻飘飘的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