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珏通过安插在云州的麒麟子的了解得知慕容灏的确是个简单的人,若不是慕容灏时常把对云英的不满挂在脸上,方蕲也不会时不时的找他的麻烦。
自东方珏第一次和慕容灏见面后,接连两天,慕容灏都来这古记客栈找东方珏喝酒,古记客栈的酒满足不了他的口味,他便带来了自家酿造的青梅酒。
“阿珏哥,你别看这青梅酒味道清冽淡雅,这可是我专门让仆人从老家蜀地运来的。青梅煮酒论英雄,阿珏哥,我从小就把你当做是英雄,你功夫好,天资又聪颖,我父亲那个时候经常在我面前夸你。你不知道吧,我小时候一点儿都不讨父亲喜欢,有一次逼急了我,我说‘既然爹爹那么欣赏赵国公家的儿子,那便让阿栎哥来给你当儿子吧。甚至还说过恨自己不是女儿身,那样父亲还能收你做个女婿’之类的混账话了。阿珏哥,你说我当初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呢?是不是很傻?”慕容灏醉醺醺的趴在东方珏房间软席的几案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眼神迷离地凝视着东方珏。
该死,这眼神怎么那么熟悉?东方珏心中一紧,莫不是真被那浪荡子说着了,这家伙对自己有意思?
东方珏心叹,不过办正事要紧,他们在云州不能逗留太长时间,还是要尽快摸清慕容灏的心思的。
“阿珏哥,”慕容灏又给东方珏的酒杯里倒上酒,“你说大冢宰为何非要打压我们呢?他难道看不出来,我父亲只是个将才么?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粗人根本就玩不转庙堂上的那些权谋之术。真正有反心的人他打压不过,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好人家的孩子。可怜我的父亲,一生征战沙场,到死都没能魂归故里,只能任由尸骨埋在这狂风肆虐的北地。阿珏,我有时候真想远离这里,带着父亲的尸骨离开这儿。可是离开这儿又能去哪儿呢?蜀地有大冢宰的人紧盯着,我定是回不去的。”
他的胳膊撑在几案上,望着手中的酒杯,无奈道:“发现世间之大,竟然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东方珏静静地听他说着。
“阿珏哥,你还不知道吧,我父亲去世前给我娶过一房媳妇,可人家竟然觉得我特别无趣,过门没仨月就跟我和离了。不过走就走吧,如今的我就像是一片风中的残叶,被人时时盯着,她就算跟着我,也是担惊受怕的,我又何必委屈人家?不过,幸好你来了,阿珏哥,如今想来,儿时的情谊真的好珍贵,我竟然会跟你这个二十年没有联系的人说这么多话。你不会嫌我烦吧?”
说着,他又准备给自己的空酒杯斟酒,东方珏按下了他手中的酒壶,“别喝了,你喝的太多了。”
手指相碰的瞬间,慕容灏体内腾起一股异样,看东方珏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口干舌燥,喉结滚动了几下。
东方珏捕捉到他这骤然变化的神色,急忙将酒壶从他手中夺了过去,“你这几日抱怨也抱怨了,难道就从未想过为眼下的形势做些改变?”
慕容灏苦笑,“改变?有何意义?我身单力薄,斗得过谁呀?用驻守在这云州城的二品军侯方蕲的话来说,失去了柱国的身份,我只不过是这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子,谁也斗不过。”
“眼下就有一个机会,熠国新帝登基……”
“你别跟我提新帝——”慕容灏的脸上露出一抹厌恶地神色,大手一挥,打断了东方珏,“说起来就窝火,咱们这熠国的皇帝还真是一个不如一个,先帝起码还会跟大冢宰争一争,可这新登基的明熙帝呢?畏惧大冢宰到连临朝听政都不敢。”
“明熙帝身体有恙。”
“身体有恙?”慕容灏勾起一抹讥嘲,“我不管他是真有恙还是被大冢宰吓的,反正我是看出来了,熠国是指不上这位新帝喽,他斗不过大冢宰,没什么出息的。”
这话落下,东方珏还没有请云承,云承便自己从内室走了出来,嘴角噙着丝笑出现在了慕容灏的眼前。
他俯视着醉眼迷离的慕容灏,身后有窗外反射进来的光,房内突然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慕容灏神色一震,从软席上起身,诧异地盯着云承问:“你是谁?还别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东方珏也站了起来,神色肃然地说:“这便是我朝的明熙帝。”
慕容灏脑袋一懵,也不知是吓得还是醉的,脚下一软,有些站不稳的朝一边倒去,东方珏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阿珏哥,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你别吓我,好端端的,我朝陛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边关小城?”慕容灏难以置信,眼珠子上下转着,仔细打量着云承。
直到云承亮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金龙纹令牌,那明晃晃的令牌上刻着一个大大的“云”字,慕容灏才彻底惊醒过来。
他紧张又惶恐,做梦都没料到明熙帝会来这里。而那个令牌,是当年孝文帝召集六大柱国的信物,六大柱国每家也都有刻着自家姓氏的令牌,唯一的区别是六大柱国的令牌是银制的。
着此令牌之人,便犹如孝文帝亲临。
六大柱国当年对孝文帝还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
“卑职有眼无珠,不知陛下驾临,还出言不逊,卑职罪该万死。”慕容灏不安地磕头请罪,地板都被他敲得“砰砰”作响。
云承俯身将他扶起,“慕容将军哪里有罪?朕倒觉得你适才的一番言论说的好极了,这也没枉费朕与东方先生的一番筹谋。”
慕容灏彻底懵了,他原本就喝了那么多酒,脑子跟不上,这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他在心里仔细揣摩着,求助的小眼神望向东方珏,似乎在求助,又似乎在说“阿珏哥,害人不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