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天气如同大姑娘的脸,一天比一天明媚。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日整个天空皆是湛蓝的,空中偶尔有大雁飞过,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穿梭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马车前方后方皆是骑马的翩翩公子,倘若不是行走在这鸟无人烟的茂林中,而是走在繁华的岐州城内,定会引来不少思春少女的尖叫。
薛时玮骑着马走在最前端,脸上气鼓鼓的,一旁的两个侍卫想上前宽慰几句,又怕挨骂,一脸的纠结,心中暗骂那不知好歹的熠国质子——北定王。
时光倒回一天前,薛时玮带领着熠国质子告别了贺兰昭,觉得从临沙城回岐州路途遥远,唯恐熠国质子劳累,故而特意将自己的豪华马车让给了他,一路上对这个关系着两国安定,起着和平邦交的北定王各种献殷勤,渴了累了冷了热了,各种嘘寒问暖的关心,就是对自己的皇帝老爹恐怕都没这么上心,把这辈子没用过得卑微谄媚手段都试了一遍,可那北定王依然是口观鼻,鼻观口,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无动于衷,甚至连一个笑脸皆未漏出半个。
北定王的这副态度真真看的太子侍卫一脸惊恐,皆暗中替他捏把汗,要知道这可是岐国的太子,未来的岐国皇帝啊,如此低声下气的讨好一人,也不只是几世修来的好福气呢。这种福气旁人是求都求不来的,却被北定王弃之敝履,当真是恃宠而骄!
真的是恃宠而骄吗?
那你就太不了解咱们这位太子爷了,能在他这里恃宠而骄的怕是只有他的表哥叶保轩了吧!要知道以前太子是没少欺负北定王的,如今这翻天地覆的态度转变皆因为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人很重要,他关系着两国的邦交,太子不想打仗,心知肚明内忧没有解决,国力也不行,故而不得不放低姿态讨好此人。
薛时玮在北定王那里受的窝囊气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去的,这位太子爷的气性可够高的。侍卫一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此时,马车里给太子气受的云承也心情也好不在那里去,不要误会,他可不是因为那草包太子,他还没那个能力影响到云承的心情。
云承心烦原因有二:其一是昨夜又收到熠国的来信,三皇兄病情加重,熠国朝局难免会有一场残酷的动荡了。其二是关于骆君鹤自作主张进入庙堂的事,虽然心中明白,他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可仍然忍不住的生气,不为别的,只为怕骆君鹤被会在场诡谲的权利争斗中成为牺牲品,他的挚爱,他怎么忍心他陷入困境,明知是火坑,怎能眼睁睁看他跳入??
这种想着念着心上人,心上人便立即来到你眼前的心犀的缘分,真可谓妙不可言。
骆君鹤尚未到跟前,便有眼尖的侍卫大喊:“太子殿下,后面那是骆少主吗?”
闻言,众人皆回头望去,唯独云承按耐住了欲要掀开车帘一睹尹人风采的冲动。在马车内挺直了腰板僵坐着,耳朵却不由地听着车外的动静。
须臾,马车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混合着深沉富有磁性的勒马声以及直直略过马车与旁人问候寒暄的声音,皆让云承惊喜万分又夹杂着一丝丝的愤怒,这种没有陷入深度感情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此时这种混合声如同一个小皮锤子,不情不重地垂击着他的心脏,又酸又甜。云承努力定了定慌乱的神思,手里握着的扳指皆是湿滑的。
薛时玮与骆君鹤谈了几句话,便感觉他脸上带着浓浓的倦意,不由得狐疑问道:“表哥你不是已经休息了一晚,怎得脸色还是如此的差?”
“你还好意思说,”骆君鹤白了他一眼,瞧见他那副无辜的眼珠子,悠悠说道:“也不知是哪个让我奔波北境,又周旋临沙城的。敢情你是拿你表哥当牲口使唤呢。”
“表哥,”骆君鹤的话说的不假,镇压北境流民也好,约谈北狄王子也罢,骆君鹤着实是功不可没,薛时玮斜睨着他那张疲惫的脸,有一瞬间的愧疚自眼底升起,两条好看的眉毛紧紧的宁在一起,满眼的心疼。
骆君鹤偏过头瞧着他,笑道:“怎得,高高在上的太子也懂得体恤子民了呀,哎呦,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表哥我不就是来回奔波了几日,怎得一副要哭了的模样?如此还怎么当大岐未来的皇帝!”
薛时玮没吭声,撇开目光,良久。
“表哥,我只备了一辆马车,你。。。。。你介意与熠国质子坐一辆马车吗?”
话音刚落,薛时玮的后脑勺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连忙捂着吃痛的后脑勺,不解道:“表哥,你打我干嘛?”
“你个猪脑子,”骆君鹤无奈道:“这话你不应该问你表哥,你该问那熠国质子介不介意与我这个毫无身份的江湖草莽同坐一辆马车,毕竟人家高贵且骄傲着呢。”
薛时玮转头瞟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不屑道:“切,也就是现在时局不稳,他身系两国安危,如若不然,他那里有资格说不字,再说了,表哥乃人中龙凤,待长春宴恢复世子爷的身份后,那是何等的尊贵,岂是他一个小小熠国质子能仰望的?”
“尊贵?”君鹤无奈笑道:“也就太子殿下觉得尊贵,旁人可不这么认为。”君鹤故意将“旁人”两个字说的特别重,马车里云承嘴角忽而便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薛时玮有个怪癖,但凡自己认为好的事或者东西,旁人是不能说不好的,在他眼里叶澜表哥可谓是天上独一无二的星,是如同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更多的是他的信仰,他不允许有人觉得他的信仰不好。
这几日云承对骆君鹤的态度薛时玮是看在眼里的,那叫一个冷漠,仿佛在看一粒尘埃似的,这让薛时玮不得不怀疑自己那善良的表哥年幼时是被这个满是心机的熠国质子给利用了,如若不然,怎得连曾经保护过自己的恩人皆是故此的无情呢?在看叶澜表哥,对那熠国质子亦是无情的很,面对国家利益,丝毫不顾及他的安危,差点就让那质子在临沙城有去无回了,此时大概那熠国质子已将表哥恨上了。
你说年幼时还交好的人,怎得长大了就变成了仇人似的呢,薛时玮实在不理解。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表哥马上就要回归朝堂了,以后肯定要与熠国质子经常见面的,倘若二人一言不合在打起来,他在中间亦是难受。
“不行,”薛时玮心里越想越担心,不由地皱着眉头说道:“表哥,那个……你与熠国质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宫记得小时候你挺护他的啊?”
“能有什么误会。”君鹤状似漫不经心道:“他是熠国人,我是岐国人,国别不同,立场不同,何必记挂儿时的事,再说了我在江湖惯了,不甚喜欢看死人脸,你看见他那张死人脸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