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保轩虽然年幼,却也明白其中厉害,忙安慰道:“太子殿下,听话,你现在是太子了,是大人了,不要任性,表哥就在西院,你有事喊我便好。”
无论叶保轩如何哄,梁公公如何劝,这年仅五岁的太子却是颇有自己的想法,执拗要同叶保轩睡。
最终梁公公叹了几叹无奈道:“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历律只规定了太子寝宫不可有他人睡,却未说不准太子去他人寝宫睡,倘若太子执意要同世子爷睡,那等老奴走后,您便随世子爷去西院客房睡吧。”
这个办法甚好,深得太子心。
太子送走梁公公后,便忙不迭地将被褥搬进了西院客房。
郭淮安与太子同岁,却矮太子半头,虽说祖上世代为武将,他却独独随了母亲,没有武将之后的豪气粗旷,长得不但粉雕玉琢的,胆子也小。睡觉也需同人陪伴。
这下又犯难了,太子与郭淮安都想与叶保轩同睡,可叶保轩只有一具身躯,总不能一劈两半吧。
三人拉来扯去谁也不让谁,叶保轩提议,三人一起睡吧。于是三个加起来也就十来岁的小娃娃,将被褥凑在一起三个枕头并在一起,一同睡在了西院客房。这一睡就是一年多,直到熠国质子的到来方才结束……
“太子殿下,”忽闻太子府有下人传报:“宁王前来拜访,说有要事。”
闻言,骆君鹤心下一震,旋即轻飘飘掠上屋瓦。满腹狐疑:他知道今夜太子府会有不少访客,而这第一个访客,竟是想也未曾想到过的。
宁王素来身居浅出,自从十三年前胞弟安王去世以后便更加低调,除了每年布粥施善,接济贫民,修桥筑路的慈善他会亲力亲为,平日便不甚露面,即便是皇宫宴会亦是不参加。今夜为何会夜访太子府?
骆君鹤轻轻掀开太子府书房屋顶的一片瓦,登时有烛光透出,直冲天际。
书房内,太子端坐与正位,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瞧着来者。
只见温黄的灯光下,一身着素衣中年男子翩然走了进来,神情温和,胡子修剪得体,如浓墨写的“一”字。
这就是颇受当朝百姓爱戴,与胞弟安王被世人称为“温玉双子”的其中一子——宁王薛怀泽。
当年曾被喻为“温玉双子”之一的美男子如今已过不惑之年,但端正的面庞和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着青年时的俊帅,体型也还保持得很好,胖瘦适中,矫健有力。此时他身着一套半新的素服,除了腰带坠着一枚青色玉佩外别无华贵的饰物,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雍容。
按级位,太子是君,宁王是臣,理应太子高一级,或许是宁王身上散发着让人无法回避的长者之气,不待来者见礼,太子却神色恭肃地上前拜道:“阿玮见过宁王叔。”
执的是晚辈的礼。
“太子切莫折煞本王,”见状,薛怀泽忙上前一步,躬身抬手止住了他的行礼,目光落在薛时玮脸上,细细看了一番,语调温和,“殿下都长这么高了,虽然本王与殿下同住在这岐州城,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如今算起来竟有……”
“宁王叔,”薛时玮扶着薛怀泽在次位落座,并命下人奉茶,接着说道:“阿玮已经有快十年未见您了,自从长安姑姑和安王叔先后离世后,您也嫌少出门,每每皇宫宴会亦不见您参加,故而算起来竟有十余年未见了。”
“是啊,”闻言薛怀泽颇为感慨,幽幽长叹一口气,闭了闭眼似乎在惋惜故人的离去,又似感叹时光易逝,“兰芝与景泽竟然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了,真是世事无常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驰骋疆场的长安长公主和那个凡事皆要追个究竟的温润安王再也回不来了……”
“宁王叔,您也别太伤感了,倘若长安姑姑与安王叔泉下有知,定是不愿看到您为此而伤感的,”薛时玮低声劝道:“宁王叔难得来看看时玮,若是因为阿玮提了故人而伤感,倒让阿玮觉得自己不孝了。”
薛怀泽默然半晌,方缓缓睁开双眸,说道:“提起故人难免伤感,罢了,本王也不在殿下面前悲秋伤春了,免得殿下也跟着伤心。”
此时,薛时玮忽然想起,还未问薛怀泽为何突然夜间造访。于是压了压沉重的心绪,问道:“宁王叔夜间前来可是有要事告……吩咐阿玮?”
薛时玮将“告知”换成了“吩咐”,无他,只因幼年时便将薛怀泽慈祥长辈的印象深深刻在了心间,以至于以后无论何时,在他面前皆拿不起太子的架子。
薛怀泽仿佛未注意着点,温和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轻叹道:“殿下有所不知,本王的王妃午时心痛病便犯了,寻了医也不见好转,傍晚时分痛的更厉害了。”
薛时玮一听宁王妃心痛病犯了,未及多想,忙急切道:“宁王叔莫着急,时玮这就进宫去请御医,请……”
“罢了,没用的。”薛时玮话尚未说完,便被薛怀泽截断了,他摇摇头无奈道:“王妃心痛病乃旧疾,并非寻常医术可治,只有本王府上的陈神医可缓解,所以……”
所以?
薛时玮此时才恍然大悟,宁王叔这是来要早晨被太子府上接走的神医陈善之呢。可眼下北院内那两位中毒的姑娘毒素尚未解除,倘若让宁王叔将陈善之接走,万一两个女子死在自己府上,那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倘若不让接走,这王妃的心痛病得不到及时缓解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向宁王叔交代呢!
正在两难之际,又有下人在门外传报:“太子殿下,门外有一位自称是溪风别院的少盟主,他说他是您的表……”
溪风别院少盟主?表,表哥?!!!
两个词电光火石间便在薛时玮脑海里串联在了一起,两个串联的词如同一颗小火苗“腾”地在心底燃了起来,烧的他差点没跳起来。
他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澎湃,起身欲出去一探究竟,碍于宁王在,又不得不佯装镇定,立即打断下人的话,说道:“知道了,将他带去偏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