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够了……别再这样……】
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是谁呢?听不太清楚。
脑子里太多声音了。
无数个“然后呢”,像尖牙尖嘴的小人。高声尖笑着在他脑子里跳舞。他被跳舞小人驱使着,和它们一起歌唱。然后呢?然后呢?
他试图再一次扔下画笔。可是僵硬的手指却无法张开。
江耀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另一个词语。
为什么?
然而这轻轻的一句疑问,很快又被大量的质问淹没。
然后呢?
“然后呢”是一种很强烈的质问。带着怀疑,不满,带着极度疲惫之下的暴躁和不耐烦。
他想起很多人的脸。
穿着警服的,扛着摄像机举着麦克风的。
熟悉的邻居的,不熟悉的无数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的。
那些人,上下两个嘴皮一碰,吐出的都是同一个句子。现在那些人都住进他的脑子里了。
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大人和小人一起跳舞,手拉着手踩着他的脑子盘旋。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欢声笑语。尖利质问。
无数张脸凑到他的面前,露出尖牙,笑出尖叫。
无数个尖叫汇聚成滔天洪流,蓝色的浪花裹挟着黑色的凌乱单字
然、后、呢?
江耀紧紧攥着画笔。突然间,喉头一酸。他捂着喉咙弯腰呕吐起来。
当秦无味赶到的时候,画架前的人,正弯着腰,用一块洁白的纸巾,擦拭脚踝。雪白纸巾沾染油画颜料,大片大片的橘黄晕染开。像某种污染。
那不是江耀。
秦无味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产生了无比清晰而强烈的认知。
——那不是江耀!
只见那个和江耀一样一样的人,弯着腰,仔仔细细地擦净了自己的脚踝。脚踝上的颜料全部转移到了纸巾上。
那个人直起身子,对上秦无味的眼神。
“你好,秦无味。”
那个人说。
“我是陆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