诫
我冲她微笑了点头,心里叹着,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心思呢!
正俭眉而立,等着在叫到自己的名字时到太后她们的面前行个礼了事。却听太后“咦”了一声,说道:“那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装扮的那么的素啊!”
我心里砰然一惊,太后问的,是我吧?
果然,女吏轻声回禀道:“禀太后,那是户部侍郎沈正远之女,沈凝霜,年十六……”
我站在后面凝然不动,心里懊悔万分,暗恨自己失策,原本想着自己满身寒素,必是不起眼的,没想到,在满眼的簪环翠绕里,我这一身的寒朴却是更加的惹了眼。
太后的声音亲切慈祥:“孩子,过来,给哀家瞧瞧。”
我只得走向前去,来到太后面前款款拜倒:“民女沈凝霜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又转头给皇后以及瑾贵妃行了礼。
“行了,别跪着了,怪累的。”太后看似心情很好。
谢了恩,我起身垂头站立,心里亦紧张起来。
瑾贵妃过来拉了我的手,口里叫道:“哎哟,这沈侍郎家就穷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这身上连个好点的妆饰都没有的?”
我一身的月白色裙子,上面连个点缀的绣花都没有,微带点粉绿的半旧外袄,亦是普通的料子,头上的簪子被我拿下了,只剩了那一朵芙蓉孤零零的立在发边,若不是怕太过素了犯忌,连这朵花我亦是要拿下的,腕上一对银镯子,虽是闪亮,亦终究是无光的。
太后却说:“你知道什么啊,这倒也不是穷,由此可见,那沈侍郎必是清廉的,皇后,你说呢?”
皇后笑着点头道:“母后所言极是,我大肃朝有这样清廉的官员,实在是天下之福。”
瑾贵妃见她们都这样说,也只有跟着笑道:“臣妾愚昧,到底还是太后见识高。”
太后招手叫我近了跟前,细细的端详着我的相貌,半晌点头道:“好个娟秀的孩子,果然是好,只是沈侍郎如此清苦,好孩子,委屈了你了!”
我的心里哭笑不得,却又无从辨起,见太后怜悯,我唯有恭谨谢恩。心里却是悚然而惊,待选的千金里,唯有我被如此关注,只怕是凶多吉少。
太后抬头见了另外垂头站着的两位女子,冲着她们吩咐道:“得了,就剩这几个了,也别再拘着礼了,都过来吧。”
身穿杏黄裙的女子听了,立刻笑颜顿开,伸手就拉了另外那位女子的手,几步来到跟前,大大方方的落身下拜,“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瑾贵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太后呵呵笑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你瞧瞧这一大串叫的,头都晕了。”又拉了她们的手细细的看,边看边笑着对皇后和瑾贵妃说:“我看今儿个的女孩子们一个比一个长得好,皇后啊,可把你们都给比下去了呢。”
皇后忙站起身,恭谨的答道:“臣媳资质平凡,都是侍侯皇上的,只要皇上高兴就好,臣媳又哪里敢比这个呢。”
太后眼光深邃,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只是说笑罢了,皇后又何必认真,这样最好,后宫安宁和气,才是皇上和天下的福气。”
皇后和瑾贵妃点头称是,我在一边听着亦是冷汗涟涟,都说后宫里争宠夺爱,十分残酷,娘也说了,宫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想必太后当年亦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吧。所以,才有刚刚的告诫。
相惜
穿杏黄色裙的原来是江州刺史赵敬良的女儿赵紫芫,今年也是十六岁,太后见她性情爽直,活泼,大是喜欢,当时的就下了懿旨,留了她。
看着她脸上含羞带怯的笑,我心里惋惜,傻妮子,但愿你日后平安顺意。
正发着呆,太后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我心里顿时砰砰直跳,太后却又把目光转了过去,对了女吏吩咐道,“行了,带她们下去吧。”
行礼跪安,出了崇秀殿,我暂时松了口气,太阳更是烘热了,天已经是正午,偏殿内,等候结果的各家闺秀都是心绪不宁,除了我,和赵紫芫。
赵紫芫自然是高兴的,脸上羞羞的笑,虽然还未有册封名份,但身份已是尊贵起来,专门的来了两位宫女侍侯着,大家既羡且妒,心里纵然不忿又哪里敢说,全都上前恭喜行礼。
我亦上前诚心道贺,赵紫芫却拉了我的手不让,“姐姐,快别这样,之前小妹言语唐突,还未向姐姐赔不是呢!”
顿了顿又道:“刚刚太后对姐姐青睐有加,如今尚有三个名额未定,姐姐又焉知无份,只怕啊……”说着掩嘴一笑,轻声在我耳边说:“只怕到时姐姐在我之上呢。”
我一惊,立刻朝四下了看了,好在别人没有在意,赶紧拉她到一边,正了神色道:“姐姐,这话也是浑说的,要是被人听了去,该怎么好?”
看着她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心里深深的叹息,她在家里该是被万分呵护的罢,世上的苦处必是从来都没有尝过的,又如果能知道,深宫之内,顷刻之间,风云万变,这样想着,不由的怜惜起来,忍不住的告诫她:“姐姐如今身份已非往日,言谈举止再难比在家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了。”
听我这样说,赵紫芫的脸色一变,被我拉着的手上亦是微微的出了汗,她亦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这时,仔细的打量起我身上的衣着,半晌,微微的点头,“姐姐,我知道你的心了!”
看着她凝重的脸,我心有不忍,于是语气轻松的说,“姐姐,你如今已经是贵人了,怎么还叫我姐姐呢,这叫凝霜如何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