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人是铁饭是钢,他们今天早午饭本就没正经吃,又奔波劳累一日,此刻早已撑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许倩前所未有的安静,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儿上多了几分沉重和茫然。
“想什么呢?”晏骄勒住缰绳,让追云往她那边靠了靠,两人并肩而行。
许倩仰头盯着天上缺了一块的月亮,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晏姐姐,你说,人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可是个亘古未绝的大难题,”晏骄摇了摇头,“你可把我问住了。”
追云甩了甩尾巴,顺便打了个响鼻,似乎也在回答她的问题。
许倩又叹了口气,垂头看了看手中佩刀,想了下才道:“哥哥从小就教导我要保家卫国、惩恶扬善,我自问若是有恶人挡在跟前,这把刀自然可以毫不滞涩的砍下去;但若是邢秀才之流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她实在下不去手,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做出此等卑劣行径。
晏骄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了,多想无益,还是抓紧时间破案要紧。”
许倩重重点了点头,沉默片刻,突然扬起脸,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晏姐姐,我想明白了,我果然是想跟着你的。我虽无过人之处,但幸悍不畏死,今日便以此家传佩刀起誓,日后跟着大人鞍前马后,必不堕许家之名!”
她虽是个女儿身,却也不想白白辜负此生,既不能上阵杀敌报国,若能助人惩恶扬善,还个清白人间,也算全了志向!
晏骄听她对自己的称呼从“晏姐姐”变为后面的“大人”,眼中迟疑尽去,满是坚定,便知这小姑娘是下定了决心,不由心头巨震,突然有种沉甸甸的使命感。
“好,我应了。”
此时早已过了晚饭的点,不过王知县依旧操办了一桌十分丰盛的饭菜。
正中一大盆红褐糟鱼,周围摆着一圈儿不知什么根茎类配菜,闻着味道怪怪的,吃起来却咸酸软糯,令人拍案叫绝。
又有一道蒸鸡,虽无特别之处,但狠下了火候,蒸的骨酥肉烂,吃的时候略蘸一点调好的酱汁,也十分下饭。
众人见了饭菜,哪里还急的方才肠胃之中的翻江倒海,早已迫不及待的洗了手,坐下大快朵颐起来。一时风卷残云,各自吃的头也不抬,饭桌上只闻得碗筷磕碰之声。
待吃到六分饱,众人这才勉强放慢速度,也有心思说些案情了。
阿苗早就忍不住想问了,“师父,既然屋子里少了首饰匣子,是不是凶手是谋财害命?或是旁的什么缘故,一时激情杀人,顺手拿走的?”
“不会是激情杀人,”晏骄又狠狠扒了一口米饭,喝了一口菜粥才道,“虽没验尸,但我略略看过那伤口,边缘整齐,哪怕凶手力气再大,出手再快,若非极端锋利的凶器也是不成的。且不说寻常人家的道具断不会那样锋利,而且方才衙役也看过,厨房中并未有刀具遗失。”、
“大人的意思是凶手有备而来?”许倩接道。
“对。”晏骄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他从敲门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要杀人。”
下手如此狠辣……
许倩的适应力显然超出了晏骄的想象,饭后她主动与小六小八等人交流,勇敢的接过了站岗的任务。
类似打下手的活儿阿苗已经做过许多次,十分驾轻就熟,看着比云富县衙的正经仵作都麻利几分。
邢秀才的验尸倒罢了,并无太多额外发现,但老太太的颅骨被锯开之后,晏骄却有了新发现。
她以眼神示意阿苗,后者略显迟疑的说:“这是,呃,冲击伤?多见”
她还没说完,就见晏骄已经微微摇头,更正道:“对冲伤,比较常见于摔倒,两者的区别你还得加深一下。”
阿苗怏怏的哦了一声,拼命瞪大了眼睛去看,又飞快的在随身小本上记下几笔。
晏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因为这个年间并没有专供解剖用的尸体,而且需要开颅的案子也不够多,阿苗刚接触这行没多久,弄错也在情理之中。
做完笔记之后,阿苗又小声问道:“那师父,这说明什么?死者是摔倒的?”
晏骄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比划了下,“结合她当时所处的位置和伤口位置,很有可能是凶手杀死邢秀才时,她正坐在梳妆台边,听见动静后起身查看,而这时凶手已经冲过来,正好几刀戳在她腰侧,再顺势将人狠狠向后按倒,故而造成这处对冲伤。”
她又指着其中一个位置道:“颅底这个位置其实是很脆弱的,如此强烈的对冲伤直接造成它的骨折,更证明凶手施加的力气是很恐怖的。就算没有腰部那几刀,老太太很可能也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