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晴好,凉风习习,外头依旧繁花似锦,娇艳明媚,而这一切越美好,也越衬托出案件之惨烈。
大禄朝并无宵禁制度,只是晚间会关闭城门,而云富县又不是什么繁茂之处,一般到了夜里大家便都在家睡觉,唯有打更的更夫沿着固定路线四处走动。
今天凌晨,有更夫照例从这里经过,见都这时候了,屋里竟还一反常态的亮着灯,便觉有些奇怪,不由多瞧了几眼,谁知一阵风吹来,那空气中的血腥味直呛得他打了几个喷嚏。
更夫直觉不对,便上前查看,见大门未锁,更觉提心吊胆,稍后正房内的惨状吓得他魂飞魄散,叫都叫不出声,连滚带爬的跑去衙门口敲了鼓。
而王知县一看,当机立断,立即批了条子,现开城门,命手脚最麻利的衙役钟平连夜赶往峻宁府求援……
晏骄戴了手套,又问王知县,“门窗、院墙可都细细检查过了?”
虽然有在恶补相关知识,但室外痕迹勘察确实不是她的长项,还是需要依仗专业人员提供线索。
王知县点头,“查过了,俱都完好无损,没有半点撬拆、攀爬痕迹,许是老两口有了年纪,忘了锁门也未可知。”
晏骄没说话,直奔案发现场所在的正房,刚一进门就被里头的惨烈场面冲击的皱了眉头。
上次给她带来类似冲击的,还是许久之前那大户父子被砍头一案。
这正房大略分成四格,左边小书房,左中会客,右中靠窗小炕上还摆着几个果盘和一个底部存了一点面汤的碗和筷子,最后边掀帘子进去便是卧房。
而邢秀才,便斜着仰面躺在靠窗小炕上,脖子几乎被整个割断,只剩下颈椎和后面一点皮肉连接,呈现出一种正常人所不能有的诡异角度。
他花白整齐的胡须和烟蓝色的中衣都被血泡透了,此刻因为干涸板结而生硬的翘着。因颈动脉断裂,血液飞出去老远,地上、墙上,全都是,四处喷溅的血迹将大片大片的窗纸、被褥、靠枕都染成了深红色,一眼看去非常触目惊心。
许倩这次是以侍卫的身份跟来的,按理说不能进入现场,可饶是匆匆一瞥也足够震慑心神。
她刷的白了脸,心脏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停跳,过了好久才将心中汹涌翻滚的恶心、惊悚、恐惧等诸多复杂的情绪压下去,死死握着惯用佩刀,笔直的守在屋外。
本以为邢秀才死的就够惨了,可等晏骄看清邢秀才之妻玉书的死状后,面上登时一阵青白交加,额头上青筋暴起,忍不住痛骂了一句畜生。
这位老太太跟她奶奶的年纪差不多,听说也是秀才的女儿,十分温柔娴雅知书达理,可如今……
阿苗气的红了眼圈,“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猪狗不如的混账!”
老太太也如邢秀才一般穿着中衣,腰侧有几个血窟窿,裤子却被粗暴的褪到地上,上衣也敞开了,露出里头伤痕累累的年迈躯体。
就在她两腿之间,甚至还有已经干涸了的,混着血液的白斑。
晏骄已经许久没见这般丧尽天良的案子,气的浑身发抖,简直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她一定要将这天杀的凶手捉拿归案,然后将他碎尸万段!
云富县本地的仵作见晏骄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战战兢兢上前,小声说了自己的推断,“房间内没有明显翻动的痕迹,暂时也瞧不出少了什么,不大像劫财。可这两位老人家素来为人和善,又不大可能与外头结仇……”
老太太的死状倒是颇像情杀,可,可两位死者都这把年纪了,又实在说不通。
晏骄询问了本地昨天夜里的温度情况,又观察了尸体状态,飞快的推测道:“死亡时间应该在昨晚亥时过半,”她微微拧起眉头,顿了顿又道,“也就是说,凶手刚刚离开不久,更夫就发现了。”
王知县一愣,“大人的意思是,更夫有嫌疑?”
晏骄头也不抬的说:“案件破获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她再次来到邢秀才的尸体跟前,视线在他的穿着和炕桌上摆放的小碗划过,“是熟人作案,而且是很熟很熟的那种。”
这个时代讲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命案发生时却已经十点多了,两位老人也换了中衣,显然是要睡,或是已经入睡,却又被人吵醒。
老两口独居,警惕心肯定是有的,大半夜不可能谁来叫门都开,还直接给让到卧室里来。
晏骄又指着炕桌对面椅子上随手搭着的一件薄外套道:“老太太甚至还去给来人煮了一碗面,邢秀才更坐在凶手对面,看着他吃完。”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衙役钟平恰好就站在她手指的炕边,听说是凶手坐的位置,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刷的出了一身白毛汗,忙往一旁跳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