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有片刻沉默。
因为她们拜下去的方向,分明是冲着廖无言的。
大概比起人高马大又狂放不羁的庞牧,廖无言的形象才更符合最广大民众心目中文官清瘦、内敛的形象。
晏骄:“……噗。”
齐远忍笑出声,指着庞牧道:“那位是咱们师爷,这位才是县太爷,别拜错了。”
两名女子一愣,显然也没想到久经江湖的自己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面上迅速飞起两团红晕,重新拜过。
那名叫银屏的到底机灵些,被允许起身后忙赔笑道:“恕奴见识短浅,从未见过似大人这般威风凛凛的,一时被吓糊涂了。”
齐远就在后头跟图磬、白宁交头接耳道:“得亏着咱们大人心胸宽广,不然廖先生这岂不是功高震主?留不得啊!”
话音未落,就见廖无言刷的扭头瞪了一眼,三人赶紧分开,没事儿人似的目不斜视站直了。
庞牧倒不在意这些,只是叫人看座,开门见山的叫她们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另一个叫娉婷的飞快的看了看四周,紧张的抓住了衣角,声音干涩的问道:“大人果然会将我们送出去么?”
庞牧点点头,“只要你们帮我捉住人,我即刻送你们出城,莫说凶手,便是在场诸人,除了我之外,也不会有第二人知晓你们去了哪里。”
说完,又补充一句,“若不放心,我可以现在就将银子给你们。”
娉婷这才松了口气,又苦笑摇头,“不必了,奴信。若不亲眼看着那人伏法,余生奴也不得安稳,便是拿了银子,只怕也是没命花的。”
银屏抓住她的手,面上流露出相同的悲苦。
她们生的实在美丽,相较之前艳丽无方的嫣红,更多几分清新雅致,只是这么坐着,便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晏骄见她们抓在一起的手都在止不住的抖,如同寒风中两根枯草一般无助孤苦,便去外头取了一壶热水,丢了几朵随身带的干菊花进去,倒了两杯热茶送上,轻声道:“到了这里就不怕啦,夜深天冷,喝杯热茶吧。”
她的声音好似有种神奇的安抚的力量,两人顺从的接过茶杯,慢慢啜了一口,竟真的渐渐安定下来。
“多谢,”银屏低声道,又不由的好奇道,“姑娘是?”
一般衙门里的女孩儿都是杂役,可冷眼瞧着,不管是眼前这个还是墙边拿枪的那个红衣姑娘,似乎都颇有地位,她就又不确定了。
晏骄抿嘴儿一笑,“我是仵作。”
“仵作?”连娉婷都跟着重复,末了又难掩惊骇和羡慕的道,“这可,这可真厉害。”
都是凭本事吃饭,可人家这碗饭吃的是多么安心,多么清清白白呀。
“你们能来作证,也很厉害。”晏骄笑道,见她们已经不大紧张了,便适时退了回去。
稍后庞牧再问话,银屏和娉婷已经能够比较流畅的回答了。
第一次陪赵二公子是半月前,当时被叫去的只有银屏,她见对方出手大方,而且当日表现的也与正常人无异,第二天再被叫去时,便刻意捎带了好姐妹娉婷,赵二公子见姐妹俩一同演奏更添风味,果然大悦,以后也就一并点了。
可等两个姑娘第三回陪客时,就出事了。
不知为什么,当日那位赵二公子心情很不好,与他同来的公子便拿出一包什么神仙粉的与他,赵二公子吃过之后,也叫在座众人都吃,连带着银屏和娉婷也吃了几口。
不多时,众人便都发起癫来,其中尤以赵二公子为甚,一边撕扯衣服一边乱叫乱跑,又随手抓了东西打人,很是可怕。
因银屏和娉婷自小是风月场所长大的,很知道些龌龊事,被逼着吃了之后就马上偷偷吐了出来,此刻倒还清醒着,见此情景,两个姑娘都吓得瑟瑟发抖,抱在一起躲在墙角无声哭泣。
银屏抹泪哽咽道:“我们想跑,可是外头还有赵公子的随从,又怕他们知道我们没吃药粉,万一走漏风声……”
“那赵二公子是个荤素不忌的,前些日子也有旁的妓子、清倌陪客,他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又,又当场狂性大发,当着众人的面儿便要办事儿……我们姐妹俩恨不得当自己是条狗,也没少挨了打。”
“原本我们觉得他是京城来的官宦子弟,还想吟诗唱词来讨好,谁知他一听就发了狂,大骂不止,又说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读书人……”
娉婷也是垂泪,好似雨打荷花满面悲伤,“那些人都说他是京中大官的家眷,好些人都花银子求他买个官儿当当,但凡给了银子的,没有一个办不成的!我们两个不过一介妓子,命如纸贱,他若想要灭口,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只怕到时候我们死了,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