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注视王子夜,一语不发,身后一名将士手持火把,递到慕容冲手中。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慕容冲沉声道,“我只知道,你一定不是人,王子夜。”
王子夜但笑不语,注视着慕容冲手中的火把。
“我也不打算与你多言,对你是什么,更没有兴趣,只想送你……”慕容冲说,“去你该去的地方,滚罢,你错在来了长安。”
火把坠地。
建康,午后。
“……于是慕容冲纵火,焚烧了整条戍方街。”
谢安说道,“王子夜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成了灰,当夜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葬身火海,这就不得而知了。”
司马曜端坐正中,濮阳随侍,左起兖州刺史谢玄、黄门侍郎谢石、东阳太守王临之、建威中郎将桓伊数人。右首以下,分别是项述、陈星与冯千钧。
中间则是谢安持一把折扇,面前一张矮案,不疾不徐,道出了晋廷君臣所得知的,这惊天异变的内幕。谢安把所知讲完,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据说第二天,苻坚生气得很,”司马曜淡然道,“南征一案,不仅没有暂时搁置,反而更号称要继承王子夜遗愿,屠灭我大晋。伪秦朝野上下,为查清国师王子夜死因而呼声最高的,反倒是咱们汉人,倒也十分有趣。”
陈星沉吟不语,秋社翌日,竟是爆出了如此一个惊天大案,实在让他意外无比。
项述:“慕容冲只用火烧就除掉了他?”
“目前看来,是的。”
谢安说道,“安石虽不才,未能成为驱魔师中的一员,可这些日子里,也听小师弟说过不少天人化生的道理,慕容冲手中应当没有什么法宝,也未有高人相随,纯粹以一腔忿意,烧死了王子夜,至于双方为何有如此深仇大恨,就不得而知了。”
“清河公主,”陈星喃喃道,“一定是因为清河公主。”
项述眉头微皱,冯千钧说:“所以他发现了王子夜,才是背后的主使?”
陈星说:“不,我猜他阴错阳差,发现王子夜复活了清河公主。”
众人瞬间震惊了,陈星朝冯千钧说:“冯大哥,还记得你尾随平阳军时,打听到的消息么?从那天起,我就始终在怀疑,尸亥会不会有一天让清河公主复生,来要挟或是蛊惑苻坚。”
晋廷君臣虽在长安布下了密探,但能力终究有限,自冯千镒死后,情报网已全部收拢,更何况那日苻坚与慕容冲密谈后,慕容冲当夜便在街上伏击,活活烧死了王子夜。秦廷之中,一时疑神疑鬼,说是苻坚授意慕容冲,却又不像,毕竟苻坚乃是主战派的最有力支持者。
项述终于开口道:“洛阳龙门峡的魃营如何处置?”
谢安摇头,摊手,示意无可奉告。
谢石说:“最后苻坚解除了慕容冲的兵权,令他独自归往洛阳,面壁思过。”
殿内静了半晌,而后项述说:“我觉得王子夜没有死,假设他真的是尸亥,不可能就这么被烧死了。”
陈星望向项述,说:“我也觉得没有。”
冯千钧:“附议。”
“但至少目前,他确实是失踪。”
谢安说,“长安明面上传的是慕容冲为了阻挠南征,不惜暗杀主战派汉臣。其中内情,只有在座各位清楚。”
司马曜捋了下一头散发,遂意识到发际线过高,又赶紧放了下来,抬眼整理额前头发,说:“尸亥若本领通天,为何不连慕容冲也一起杀了呢?”
“这么做只会与鲜卑慕容氏反目,”项述说,“王子夜要的是苻坚集结队伍,打过长江,不是秦廷分崩离析。这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尸亥若当真无所不能,也不会在秦廷埋伏这么多年,等到现在才动手,他必须借助苻坚的权力。”
慕容氏在长安拥有庞大的势力,而王子夜唯一的倚仗就只有苻坚,他们不一定能彻底除掉王子夜,却足够集结兵力,叛出长安。王子夜的计划若败露,只会让长安本来就脆弱的局势分崩离析,让苻坚成为孤家寡人。要再去找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君王,谈何容易?
项述的话瞬间提醒了陈星。
在苻坚身边经营了这么多年,可见尸亥也并非那么强大,最重要的是——他无法通过邪术来影响每个人。而从这点论证,也让陈星明白到项述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们的敌人并非那么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