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青蛟竟然就是新垣平!”
陈星又想起会稽城内的一幕,实在唏嘘不已。
“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项述开始不耐烦了,说,“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陈星笑了起来,说:“啊?要说什么?”
项述眉头深锁,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肖山没来由地吹了声口哨,陈星忽然觉得肖山这口哨,仿佛有什么奇怪的意味在里边,当即怀疑地看着他。
肖山从床上跳下来,走了。
“肖山?”
陈星道。
项述一瞥肖山,又朝陈星说:“心灯从今以后,不许再用。”
陈星说:“怎么不用?万法归寂,唯一的法力就是心灯了。否则呢?现在定海珠下落不明……”
项述不悦地打断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死!”
陈星笑道:“我有的选吗?哎,护法,我才刚醒来,就要吵架了?”
项述只得作罢,两人一时又不作声了,幸而不片刻,冯千钧来了,显然午觉刚睡醒,衣服都没穿齐整就朝谢府上跑,见陈星醒来,于是好生热烈寒暄了一番,项述与陈星之间那沉默的气氛才渐渐被化解。
“你这心灯当真太厉害了,”冯千钧说,“只是这么一下用完,得睡上三个月,下回可得怎么办?”
陈星刚被项述责备完郁闷着,口气便稍有强硬:“该怎么办怎么办,只要能除掉尸亥,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不是么?否则我独自活着,又有什么用呢?蚩尤复生了,大家活不成,我还不是得死,也没啥区别。”
项述听到这话,不发一言,起身走了。
陈星目送项述离开,心里忽然有点难受,他知道项述生怕他心力衰竭而死,可他又有别的选择么?
“要是找到了定海珠,”冯千钧说,“是不是你就轻松多了?”
陈星说:“是这么说,虽然对心脉仍有影响,但起码不会伤到魂魄。我现在觉得,许多事,仿佛都是有老天注定的,心灯指引我找到项述,是。发现尸亥的计划,一路这么走来,消灭了他的魃王,也是。”
冯千钧笑道:“倒也对,你不是有岁星护佑么?吉人自有天相,见招拆招,总能破解的。”
陈星沉吟片刻,而后笑道:“是呢。”
冯千钧带了些补药,此刻说:“既然醒了,咱们就改日再约喝酒,你们在会稽诛龙的事迹,现在整个江南都在说呢,你且先好好歇着……至于项兄弟呢……”
冯千钧朝房外看了眼,又说:“别人照顾了你这么久,你就别气他了。”
陈星郁闷道:“我当真没想气他。”
冯千钧又说:“那是我大金主,你就稍微哄哄他罢。”
陈星会不会哄人另说,冯千钧倒是很会哄人,几句话下来让陈星很受用,他告辞之后,陈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和项述说话,刚醒来时,他看见项述,便觉得无比的心安。自从师父去世后,这世间只有项述会这么担心他的安危,令他既难过又感动。
陈星几次使用心灯,一次比一次效果更强,也更全力以赴,这个过程令他渐渐明白到,他是将自己的魂魄力量,当作天地灵气在用。譬如将心灯注入项述体内,注入他的剑中,在万法归寂的局面下,使用自己的魂魄来替代灵气斩妖除魔。
代价就是每一次施法,无论是净化法宝还是唤起项述的护法力量,都在燃烧他的魂魄。而岁星离去的那天,陈星不禁开始怀疑,是否就是项述手持不动如山,将重剑刺入魔神心脏的那一刻?
未来仿佛变得渐渐明朗起来,这也许,不,一定就是他们的结局。在面对魔神之时,将自己的三魂七魄燃烧殆尽,注入镇邪之器不动如山里,协助项述诛戮神州大地这唯一的变数。
这么一个光芒万丈的死法,不得不说,陈星自己是很满意的。
但项述一定会很难过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长安到敕勒川,再到江南,这一路走来,陈星约略感觉到,他们已渐渐变得像自己读到过的史籍记载一般,心意相通。尤其在郡守府高台上,项述飞来救他的时刻,分明是感觉到了陈星的求救。
肖山也好,冯千钧也罢,陈星落寞地站在走廊中,回想起结识的伙伴们,一直以来,他都从来不敢与他们太过亲近,更未曾将自己的宿命宣之于口。只因他们终有一天要分开,如果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在自己离开时,大家是不是也不会太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