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国朝规矩,无故迟到要挨十个板子,若是堂堂阁老也被当众脱下裤子打板子,那该是多么轰动的一件事,估计到时候唐泛一整个月也不想出门了。
但是当今皇帝自个儿惫懒,生性又心软,这种迟到打板子的事情已经很久未曾出现过了,顶多就是扣薪俸,怎么今天倒是破例了?
唐泛就问:“陛下因何而生气,你可知道?”
那侍卫摇头道:“这您可就难倒我了,以小的身份,怎么打听得到这些?”
但继续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唐泛想了想,道:“这样罢,你去和你们头儿说一声,就说我……”
话未说完,身后便有人喊他:“润青!”
唐泛回头,但见一顶轿子由轿夫们气喘吁吁一路小跑抬了过来,在他不远处停下,然后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也是匆匆并作几步朝他走过来,却是同样身在内阁的刘健。
刘健年过五十,人也清瘦,但精神却很好,且身材高颀,鬓发乌黑,一点也看不出老态,望之不过四十出头。
唐泛便停下来,朝他拱手行礼:“晦庵兄。”
两人年纪虽然相差二十岁,但同在内阁,辈分地位却都是平等的,论理说只要称呼表字即可,但唐泛为了表示对前辈的尊重,便以刘健的号来称呼。
刘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张口就是:“你怎么也迟到了?”
唐泛苦笑:“看来今日不宜出行啊。”
他又转头对宫门守卫道:“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放我们俩进去,我们亲自去向陛下解释请罪即可。”
对方瞧见转眼又多了一位阁老,也觉得稀奇,心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别待会儿又来一个,帝国宰辅因为迟到被挡在宫门外头,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他面露为难:“还请二位恕罪,实是上头下了严命,我等也是依命行事,不敢有半点违逆,否则两位无事,我们这些当差的,可要受罚了。”
刘健也是个厚道人,闻言就对那侍卫道:“那你进去帮我们通禀一声罢,我们在这儿等着。”
对方答应一声,留下同伴守着,自己转身就里头走。
融雪之际最是寒冷,即使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官袍下面还穿着棉衣,也挡不住那种冷意往衣领袖口里钻,刘唐二人站在门口,都禁不住搓手跺脚来驱散寒冷。
唐泛就问:“晦庵兄怎么也才到?”
刘健苦笑:“哎呀别提了,我家来上朝的那条路上,也不知怎么弄的,大清早就有人在挖沟渠,结果把路给挡住了不说,我一个轿夫还失足摔进去了,结果我只能让人回家另外找了个,又绕了大老远的路,这才赶到这里。”
他话一说完就见到唐泛神色有些奇怪。“怎么?”
唐泛将自己迟到的原因也与他说了一遍。
二人皆非蠢钝之人,心下一对照,哪里还察觉不出这里头的巧合与古怪?
刘健拉住余下的那名宫门守卫问:“内阁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其他人进去了没有?”
那守卫不明所以,如实回答:“都进去了。”
刘健:“徐溥徐阁老呢,他也进去了?”
守卫:“是,徐阁老一早便进去了。”
刘健与唐泛对望一眼:“润青,你看这……?”
唐泛沉声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守卫见他们神色不善,似乎要硬闯,连忙道:“两位可别为难小的,我那弟兄已经进去禀报了,想必很快就能出来了,请两位再等等罢!”
刘健道:“进去之后我们自会去向陛下请罪,用不着你担什么责任!”
说罢他就大步往前走,守卫手足无措,想拦又不敢拦,生怕武器伤了两位宰辅,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站住!”
两人进了宫门没几步,就瞧见远远来了一小队禁卫军。
刘健唐泛停住脚步,等他们走近。
对方这些人却并没有宫门侍卫那么好说话,面无表情,好似六亲不认,就算唐泛与刘健表明了身份,也依旧要求他们退回宫门外面,不得硬闯。
刘健大怒:“我等堂堂阁臣,如今竟要听凭尔等指使不成,这到底是不是陛下的命令,等我们见了陛下自有分晓,还不闪开!”
对方竟也不闪不避,没有惧怕之色,只是拱手道:“这的确是出自陛下的口谕,小人岂敢矫诏,还请二位大人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