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知道痛了,刚才不是金刚不坏吗?你这个样子,就算我能把你从老师那领了出来,回家怎么交待,你爸还有阿姨还不是得骂你?”
向远恨其不争地埋怨道。
这时叶昀才渐渐止住了泪水,咸涩的液体淌过面颊上的伤口,钝痛中交织着刺痛。
他说:“我爸爸和阿姨他们是不会骂我的。”
“那你还让我到学校领你,见我闲得慌是不是?”
向远想着自己写到一半的报告,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不想麻烦他们。”
也许是说话的声音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叶昀的话越来越含糊。
向远愣了一会,收起了脸上的不耐,柔声问:“叶昀,说实话,叶家的人对你好吗?”
“好,很好。”
他立刻说,似乎害怕向远不相信,又补充道:“真的,他们对我很好的。我爸那么忙,可他恨不得把什么好的东西都给我,只要我开口,阿姨也是,她身体不好,但还是很关照我,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他们’一家?”
向远若有所思地复述了一遍。
叶昀有些黯然,“向远姐,我已经尽力了,做个好孩子,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他们都已经够烦了。虽然我知道,即使我闯了祸,我爸也不会像教训大哥那样指着鼻子骂我,他总觉得对不起我,一看到我就想起了我妈,恨不得能找到补偿我的机会,唯恐我跟着他生活以后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可我宁愿他骂我,像他对大哥一样。你觉得吗,在这个家里,只有我像个局外人。”
向远说:“别胡思乱想。”
可她也找不出更有力的安慰他的理由。叶昀这孩子,别看平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他眼睛比谁都亮,心里比谁都明白,
“叶灵呢,那叶灵对你怎么样。”
向远没有办法,只能转移话题。
“叶灵?她还是不怎么跟我说话,但我觉得不是因为她讨厌我,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她这人就这样。”
叶昀用脚尖拨了拨地上松散的泥土,“向远姐,我问你个事。你讨厌叶灵是不是?”
他问完就一直看着向远,在这双眼睛下,本想断然否认的向远竟然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她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这么说吧,叶昀,我跟她没有什么过节,可是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喜欢另一个人,你觉得呢?”
叶昀笑笑,疼得咧了咧嘴,依旧玩着脚下的泥土,“是因为我大哥吧。”
向远想笑着说,你懂什么。可话到了嘴边,那个她最擅长的笑容却怎么也出不来,是的,谁都明白,就连这个半大的孩子也看出来了,唯独他,唯独他还装着糊涂。
“你生气了?”
叶昀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不安,“我随便乱说的。”
“别说我,说说你自己,叶昀,你喜欢叶灵吗?”
“我……我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可怜?锦衣玉食的可怜。”
“向远姐,我觉得她这两年越来约不对劲了,到底怎么了我说不出来,像是……像是病了,我不是说身体上……”
向远明白叶昀的意思,如果说过去叶灵给人的印象只是一个过于敏感纤细的女孩子,可现在据叶太太说,她对外的交际越来越少,基本上接近于零,对任何事情好像都没有兴趣,整天觉得困倦和疲惫,可晚上老是睡不着,吃什么都觉得淡然无味,课都不想去上了。叶秉林夫妇带着她看过很多医生,身体上除了贫血,基本没有什么别的疾病,人却是一天一天地瘦下去。向远觉得如果说叶灵有病的话,那病的根源绝对不在身体上,而是在心里,甚至,可以说在脑子里。可她不能说,也许叶秉林夫妇比谁都知道女儿的问题,他们只是不愿意接受也不想承认,这几年,叶秉林生意越来越成功,叶家放在哪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他们可以有个病弱的女儿,却不能有个“那方面”有问题的病人。
有时向远问自己,是不是盼望着叶灵这个人干脆消失,或者从来没有存在过。可是这个人存在于她和叶骞泽中间,是不可回避的事实,再说,她和叶骞泽之间真正的问题,最大的障碍真的是叶灵吗?她不愿意深想。
向远问叶昀:“对了,你听说过关于叶灵生父的事情吗?”
她跟很多人一样,都知道叶灵是叶太太和叶秉林结婚前生的,可是跟谁生的,叶灵的生父又去了哪里,就像一个谜,很少人知道真相,就连叶氏夫妇也绝口不提。向远不是管闲事的人,所以即使她和叶家关系这样亲厚,也从来没有想过打探当中的因由,可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答案也许跟叶灵的问题有很大关系,甚至对于她向远来说,也远比想像中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