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谢期霖怎么就突然钻钱眼儿里了,非要做这些明知道会惹他不高兴的事。
在国外待了一年,纵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柳依心也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倒不是穷,就是看着同行人都过着挥金如土,声色犬马的奢靡生活,自己明明站在他们身旁,好似一样光鲜亮丽,付款时却要时刻在脑里计算账户的余额还有多少,那种烦躁的无力感在社交时几乎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柳依心的心头。
而且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已经很好,柳弘毅已经是竭尽所能地培养他,所以他必须往上爬,为了以后的人脉资源,忍着不适和那些完全不把钱看作钱的富二代做朋友。
过惯英国纸醉金迷的生活,此时再看谢期霖这六百块钱的破旧出租屋,柳依心有一种深深的割裂感。
谢期霖以前和他在一起时,也会是那种感觉吗?
谢期霖好像不觉得自己过得苦一样,悠闲自得地吃完两包坚果,拍拍手,又拿湿巾收拾桌面。
哪怕是这么陈旧的屋子,也被他打扫得很干净整洁。
清理完垃圾后,谢期霖突然对他说:“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这样。”
“医生说了,我的病需要长期吃药,不然可能会再复发。家里也被我拖垮了,我爸妈把车和首饰都卖了,我姐原本打算考研的,现在也去找工作了。我本来不想念了,但是我的手使不上力,不继续念书也做不了工,挣不到钱。”
谢期霖顿了顿,又缓慢说道:“我就是这样。”
病歪歪的,身体和心理都不健康,没有朋友,拖累家人。
只有表面看起来还像个正常人,好似很受欢迎,实际没几个人能接受真正的他。
哪怕看出整天跟着自己问东问西的柳依心有意复合,谢期霖也张不开口。
以前他好歹还有点底气,不需要家里给生活费,自己的精神和身体也不错,前途仿若一片大好。
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是装,他也没力气再装了。
“以前我总觉得我不会出错,都是别人太蠢笨,理解不了我。我恨我爸妈管制我,讨厌我姐唠叨我,可我病了,又是他们竭尽全力把我救回来。发病的时候,我觉得只有自己死了,他们才能解脱,清醒的时候,又觉得要好好活下去,才对得起他们。这两年我一直是这样反反复复的状态,他们累,我也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或者好了又会不会再复发,我真的不知道,直到现在都不知道。”
柳依心听着谢期霖风淡云轻地说这些,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顺着脸颊滚下。
“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但我怎么都想不出办法。我没有办法回到从前的状态,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了,或者突然有一天,我病情又复发,再控制不住自己去寻死……”
“不,不行……”
谢期霖只是眼眶发红,柳依心却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他伏在谢期霖膝盖上,双手握住谢期霖布满瘢痕的手说:“不会的,你会好的,我给你找医生,谢期霖,我给你找医生,我们找最好的医生……”
谢期霖用另一只手抽了几张纸给他擦眼泪:“柳依心,你不需要为我哭。这是我的报应。医院既然让我出院,就说明我已经有能够日常生活的自理能力了。我现在挺好的。”
“每次听你说你在英国的生活,知道你过得也很好,我很开心。”
“不好!我在英国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一点也不开心,我每天都想回国!”柳依心哽咽地嘶吼道,“我好想你,想见你。”
“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我还得再在外面待一年。”柳依心流着泪,颤抖用手抚摸谢期霖消瘦的脸庞,“谢期霖,总是我在等你。这次换你等我,好吗?”
“……”
谢期霖黑眸注视着他,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