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副使从王府出来后,心情也极差,想起这些年为了靖王瞻前马后,几乎跑断了腿,日后还要为这么个纨绔子弟效劳善后,顿觉没了盼头。
当下便邀了几个手底下的人去白楼喝酒。
底下的人都知道他财大气粗,且他对一帮兄弟也自来大方,每回去白楼,都是上二三楼。
山珍佳肴,每人身边都有美人作陪,一边听着小曲一边喝着美人纤纤玉手投喂来的酒水,如同饮了玉液琼浆,登上了仙阁,人都飘乎了起来。
白楼不比别处,自来不赊账,今日谢副使花钱买高兴,赏钱给多了一些,结账时发觉身上的银钱不够,差使小厮赶紧回府上去取。
可没想到,小厮却两手空空地回到了白楼,见谢副使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小厮忙把大夫人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谢副使眉头紧皱,碍着身边还有底下的一帮兄弟在,到底不好发怒翻脸,找来掌柜的,以副使的身份作保临时挂了账,却再也没了心情,一杯酒灌入喉中,让兄弟们散了,自己也回了府邸。
大夫人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见人回来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先一通输出,“你还知道回来,要再晚些,估计连个落地的地方都没了。”
谢大爷没拿到银钱,也是一肚子气,“怎么了?要山崩地裂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我看也差不多了。”
谢大爷适才听了小厮说完,知道了个大概,见她摆出这副模样,便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主动问她,“老三他怎么了?”
大夫人脱口而出,“被狐狸精迷了眼,人财两空了。”
谢大爷最讨厌她这副模样,吸了一口气,“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大夫人来气了,道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你那位好侄子娶了个好媳妇,打算从明儿起要把账房撤了,往后咱们家里的开支家用,都得靠大爷您了。”
她满口含沙射影,谢大爷也不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找来了碧云问,“说说怎么回事。”
碧云把事情经过都说完,谢大爷咬牙半天都没吭声。
大夫人又开始嘲讽,“大爷还能想出什么法……”
“你还有脸了?”
谢家大爷突然一声呵斥,回头瞪着大夫人,恨铁不成钢,“早就同你说了,做事要有分寸,别图眼前小利,你就是不听,目光短浅如何能堪起大任?不管那温二娘子是如何进来的谢家,老三当初既然能把她留下来,便说明心头已承认了她,她就是谢家的三奶奶,犯得着要你们一个二个上门去挑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有讨到便宜?简直愚蠢如猪狗。”
大夫人被他劈头盖脸骂得瞠目结舌。
“你可知道中州眼下是什么局势?”
这两日谢大爷头都大了,“宫中的动静已经很明显了,要削藩,周边的几个王爷,可有一个是好下场?靖王将来必定凶多吉少,老大的调令就在最近,这节骨眼上,你不能替我们爷俩分忧也就算了,还闹得鸡飞狗跳,你看看,你哪点有当家做主的样。”
谢家大爷气得不轻。
这是大事。
大夫人愣了愣,终于冷静了下来,顾不得什么银钱了,忙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谢大爷顺过胸口的那口气,才道,“这次那裴元丘回来,便是来抓靖王的把柄,结果那位不成器的世子爷弄了个兵器库,被人逮个正着,人证物证今日已经送出了城,怕是过不了多久,咱们凤城就要完了……”
大夫人被吓到了,“靖王呢,可有想办法……”
“庆州遭了天灾,百姓四处闹事,王爷如今正困在庆州,消息迟迟递不进去。”
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人家安排好的。”
“那怎么办。”
见他这样,大夫人头皮都麻了,“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谢大人想起今日在街头的一幕,知道裴大人的那番话是特意说给他听,今日自己要真同他较上劲,等老大一到东都上任,他裴元丘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便能让老大无立足之地,说不定等不到老大去东都,连调令都下不来。
他早知道凤城并非久留之地,胜在老大争气,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进士。
如论如何,在凤城乱起来之前,也要把人送出去。
“等老大调令下来,立马送他去东都,你先张罗,想办法在东都置办一分产业,尽量把钱财转移出去,到了东都还要各处打点……”
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钱财上。
大夫人一脸丧气,“你每年那点银钱都让你请人喝酒败光了,还有什么钱财?东都买房?说得轻巧,上回我听温家大夫人提起,东都的一套房产,得要五千多贯,再加上花销,二房要是一毛不拔了,咱们别说买房产,租个像样的院子都难……”
“你明日上门去赔个不是。”
都是一家人,气头上的说得话不算数,过上两日等三奶奶气消了,再上门说上两句好话,还能生出隔夜仇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