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没有敲门,径直推开了靠右的那间房门。
阳光为木地板铺上一层暖黄。
房间算不上大,但却显得整洁而精致,一张小书桌上还摆放着一盆满天星,用了个带着太阳图案的土黄色陶罐盛着,白而小的花瓣上缀着水滴,房间的淡蓝色墙面上摆挂着几幅油画,其中一幅摆在了女儿的床头,正是梵高的《星月夜》,而王婶的女儿此刻正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
便是之前陈墨几人在美术馆中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她一头如瀑的长发铺在粉色白点的枕头上,一旁的床头柜上还堆放着几本童话书及一个音乐盒。
王婶面目温和地看着自家的小孩,用有些粗糙龟裂的手掌轻柔地抚摸女孩的头发。
“你们来得不巧,这孩子还没醒呢,等她醒了,再和你们聊啊。”
“这大白天的,小姑娘还在睡啊。”小落忍不住问道。
“是啊。”王婶答道:“她就是爱睡,不过没关系啊,多睡点,对身体好,也容易长个。”
陈墨眉心轻蹙,显然这姑娘的状况并不是单纯的年少嗜睡。
王婶从一旁的童话书中选择了一本,是《月亮看见了》。她原先便细心地拿了支干花夹在其中一页,翻到对应的页码,王婶便开始轻声地朗读,与在外头聊天时发出的音量截然不同,她刻意地压低了嗓门,虽说读音算不上字正腔圆,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但却有着独特的温柔。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她爸爸问道。小女孩呜咽着说:‘我想去亲一亲鸡妈妈啊,我想请她原谅我。昨天我把她和她的孩子们吓坏了。可是我不敢告诉爸爸。’听到这些,爸爸的表情缓和下来,他俯身亲了亲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光洁的额头。。。。。。”[1]
王婶慢悠悠地读完了一篇故事,弯下腰亲吻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颊。
“这不是安徒生先生写给成年人看的吗?小姑娘还这么小,能听懂吗?”小落忍不住询问道。
“当然能。我家丫头可厉害了,她的想法比很多成年人都多。”王婶挺起胸脯,骄傲地说道。
小落的眼睛圆溜溜地直转,冲着陈墨使了个眼色。
陈墨知道他的意思,他怀疑这对母女,首先这个小姑娘曾经出现在美术馆中,虽然没有在鬼屋中遇见,但陈墨完成鬼屋游戏后所得的提示却指向了这个小姑娘。再结合之前知了大爷他们的形容,小姑娘确实有很大可能就是x。
陈墨看向x,对方正站在一旁安静地欣赏着摆放在房间的画。
“什么时候让知了大爷来帮望舒剪个头吧,她现在头发太长了,会不会不太方便?”x向王婶建议道。
原来这小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望舒。
望舒,月御也,是神话故事中为月驾车的神。
“恩,过一段吧。”王婶笑笑:“不过那老头规矩贼多,这不行,那不行的,头发太长不剪,太乱不剪,太短也不剪,不肯染也不肯烫,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跑这一趟。”
“没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对熟人那一套规矩全没了,而且他很喜欢小望舒,肯定会帮忙的。”
陈墨边听着三人的对话,边在房间内仔细查看着,望舒的屋里有一扇面积很大的窗户,一旁挂着米黄色窗帘,王婶也并未放下,看来光照并不会影响到小望舒的睡眠。在窗户前摆放着一个小画架,上面夹了本画册,周身泛着浅淡的荧光,陈墨试着用手触碰,跳出了一个红黑色小框,上面写道望舒的画作。
“哦,那是望舒画的,她一醒来就喜欢呆那画画。”王婶说道。
“小望舒平常喜欢去鬼屋玩吗?”小落见缝插针地问着。
“喜欢啊。”王婶点头道:“不过丫头胆小,容易被吓到。”
“这样啊,那鬼屋确实挺恐怖的。”小落神色愈加放松。
陈墨翻看着望舒的画册发现其中的大部分画作都是采用水彩上色,画的人物与风景都进行了大范围的加工变形,但恍惚间还是能从中看到一些木夕街的影子,画面整体说不上写实还原,但很有自己的特色与想法,反倒让人觉得新颖而有趣。伴随着水彩的清透与晕染一条别样的木夕街景致连带着季节更替在陈墨的眼前铺陈开了。
翻到其中的某一页时,陈墨顿住,他猜测望舒所画的正是他曾经有幸目睹过一回的景观,然而相比起当时给自己带来的直观而强烈的冲击,在小望舒的笔下,却显得温暖而美丽。
妈妈告诉我,它只有在极其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只会发生在季节轮换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它就是我们的造物主啊,温柔、细腻却又强大。那天,我从窗户边看见了它,它真的太美了。
小望舒的字迹算不得工整,歪歪斜斜地有着别样的稚气,一段话里有着许多涂改的痕迹,外加几个错别字和拼音。
这段文字就写在那副水彩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