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难说清楚这部巨著的主调是什么。
可以肯定吴亮当维持会长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也不可否认他确实为日本鬼子效了不少的力。人们完全有理由认为他是被日本侵略军的残暴肆虐吓破了胆。日本鬼子派了粮捐,他拿一只口袋挨家挨户去讨要:“你家四口人,四三一百二——还是交了吧,日本人不好惹,这口气得忍!”日本鬼子派了夫修公路,他又让汉子们抽签,自己带头领去了十个人,还一再叮嘱大家:“去了就学乖点,好好干,恼了日本人,丢了性命划不来。”
张府成和吴亮一向就要好,看他这副窝囊相气得脸发紫嘴唇也发青,好几次发誓割袍断义,见面也不理睬。吴亮却不恼,也不回嘴,只苦着脸叹:“村里总得有人出这个头……”
他自己为自己背上了一副可悲沉沉的十字架。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种选择其实比死更为艰难。
(二)
七月二十五,海神娘娘过生日。
今年的这个菩萨生日不同往年,恰好是陈柱子、王汉成和他娘子的“断七”天。大殿前我爷爷的塑像这天也显出几分灵气,怔怔地看着乡亲们一副感慨良多状;庙门里,趴满了叩头烧香的人,有的求海神娘娘显灵把日本鬼子全都淹死在东海里,有的托海神娘娘庇佑让村里人太平过日子。海神娘娘双目微启嘴唇紧锁亦是有苦难言,实在说惩恶扬善救苦救难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
一阵阴风从门外刮进来,在庙堂里兜着转,帷幔簌簌地抖。
日本鬼子又来了!庙门外皮鞋越踏越响,“咔咔”地全踏在人们的心瓣上。
只来了三个人。
领头的依然是龟乙郎,后面随着瘦翻译和一个十*岁的鬼子兵。吴亮恭恭敬敬地陪在一旁。海屁股洼儿的乡亲们后来猜想可能是哪个菩萨显灵故意差使他到海边来送命的,事实上那些日子海边上平平安安龟乙郎强化治安成效显著也就有些麻痹大意了。他不可能知道这座小村子里今日多了个恶煞星张府成,他的阳寿也就到了头。
龟乙郎进了庙,浓浓的香火味儿汗臭味儿熏得他朝后退一步,姿势极其优雅地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他朝跪拜的屁股们扫一眼,点头说:“唔,烧香的,很好,很好!”说罢转身就想走。
就在他扭过头去的一瞬间,忽然看见了海神娘娘手里托着的镇海塔。那塔是建庙时村里花了两担皮棉请掘港镇的丁铜匠特地打制的,七寸高,分七层,层层有门窗有廊柱,煞是玲珑剔透。乡亲们告诉我也是龟乙郎作恶多端命该一死,往日铜锈斑斑的镇海塔那天却亮灿灿地大放金光。龟乙郎远远地看着看着鱼肚眼越睁越亮最后也变成两砣金光了。他终于抵挡不住这诱惑,跨进人群,几步就直奔到海神娘娘像前,抬脚踏上香案把那塔从海神娘娘手里掰了下来。海神娘娘疼得全身颤抖三只手指头跌落在香案上。
跪拜的人群里发出一阵不安的骚动,一双双眼睛喷出了火。狗日的小鬼子,竟敢欺负菩萨!张府成杀心腾起再也压不下去,全身的骨头“嘎嘎”地响着就象绷到尽头的弓。
铜塔在龟乙郎手里颠了颠,颠出他一脸的失望来。他摇摇头,随手把铜塔扔在香案上。庙堂里三四十颗心全都“当”地一声裂开了。龟乙郎拍拍手上的灰,重又踏进人群踏向庙门外。
张府成趴在地上,眼盯着那皮鞋一尺半一尺半地踏过来。他的双手早已抠住了一块地砖就象猛虎张开了爪。龟乙郎踏过他的身旁好象也感觉到了逼人的杀气还朝他看了一眼,却没有停下脚。鬼子兵掮着枪也跟着踏过来。就在他擦过肩膀的一刹那,张府成猛地跃起那块七八斤重的大方砖随即就砸在鬼子兵脆脆的脑勺上。只听见“卜”的一声小鬼子兵便流红溢彩地倒下来。龟乙郎听见响声刚转过身,张府成扑上去就压住了他,对准太阳穴“嘭、嘭、嘭”就是三拳头。走在最后面的瘦翻译见势不妙想要逃跑,无奈两脚不听使唤只晃了晃身子便也倒在地上。大庙里一片慌乱一片惊叫一片哭喊,等人们明白过来,张府成已缴了龟乙郎的手枪站起了身。
“大伙说,怎么办?”张府成踩住龟乙郎威风凛凛地喊。
“报仇!报仇!打死他——”呐喊声惊天动地。人们涌上前去,你一拳我一脚,把龟乙郎打得七窍流血猪一般直哼哼。瘦翻译也趴在地上直叩头。
张府成拿起小鬼子的三八枪,试试那刺刀刃正想动手,吴亮却挤进来挡在他面前双手直扑腾:“不,不能!府成,不能杀他,不能害了全村人哪!不能……”
张府成瞪圆了眼,反手一巴掌把吴亮打了个仰巴叉,然后举起刺刀戳青蛙一般“扑”地钉进了龟乙郎的后背心。龟乙郎铺直四肢摆了个极标准的蛙泳姿势过好久才倏地耷落下去。那刺刀被血吸住竟好难拔出来。瘦翻译两眼一翻吓岔了气。没容乡亲们为他求情,张府成毫不手软当胸也是一刺刀。
眼看着两个鬼子一个翻译送了命,人们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大庙里忽然静了,静得能听见龟乙郎、瘦翻译前后胸刀口“咕噜咕噜”的吐血声。吴亮的哭喊也就愈加响了:“这回惹了大祸哇——,日本人杀人不眨眼……”
“呼”地刮来一阵西北风,人们的脖子一个个缩短了两三寸,一颗颗脑袋上的乱发像是寒冬坟包上的荒草索索地颤动。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哇——”,顿时,庙堂里炸开了马蜂窝,人推人人挤人人拖人地朝庙门外涌出去。空空荡荡的庙堂里除了菩萨只剩下张府成、吴亮和三具尸体。
“这回……这回可怎么办哪?”吴亮茫然而绝望地喊。
张府成气得鼻孔冒烟,端了枪在三具尸体上捣豆腐似地一顿戳,然后揩揩脸上的血,拖上吴亮向北去投小黑风。
果然被吴亮言中,海屁股洼儿的乡亲们大难临头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队日本鬼子兵来找龟乙郎,那三具尸体还躺在庙堂里。美了几百只红头苍蝇,“嗡嗡”地飞舞唱歌把血糊糊的尸体当作了下蛆产卵的孵床。鬼子兵发疯似地把海神娘娘庙砸了个一塌糊涂然后就涌进村子里。乡亲们躲的躲藏的藏却又舍不得离家远去,全钻在附近的芦苇荡里。鬼子兵一顿乱枪便轰出来五十多个人,谁也没挣扎谁也没反抗全乖乖地被押进了村。
吕玉花怀上了第二胎,也没有跑远,只拖着五岁的秋潮躲在草丛里。鬼子的枪一响,秋潮就哇哇地哭起来。吕玉花急得只好一把捂住了秋潮的嘴。秋潮憋紫了小脸蹬蹬腿就昏死过去,这一回昏死保住了他的命。眼看着几把明晃晃的刺刀逼过来,吕玉花把秋潮往草丛里一塞拔腿就跑。刚跑出十几丈,一把刺刀迎面抵住了她的胸脯。
躲在不远处的王二婶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四个鬼子围住吕玉花,好一阵没动静。“哈,花姑娘的!”有一个鬼子先叫起来,一枪托砸在吕玉花的后背上。吕玉花一个踉跄栽倒了。鬼了们狞笑着扑上去,抓手的抓手摁腿的摁腿把吕玉花的衣服撕光了。这几个畜生好象还玩了一通“剪刀锤子布”式的把戏,结果是一个留小胡子的鬼子占了头筹先解裤子压上去……四个鬼子轮流发泄了一通*后,一张张丑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