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成微笑着一枪打死不愿说实话的陆彪,枪口又指住二连九班副卢狗儿。卢狗儿吓得跪倒在地,连声告饶。
吴营长、军需官和书记官的尸体被挖了出来。全营一片惊叫喧哗:狗日的小骚驴!毙了他,毙了他们!
张宝成挥了挥手,张锦西及其手下参与活埋吴营长的兵全被推倒海边的沙滩上。一阵枪响,十一个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一场兵变至此结束。
提纲当然枯燥,就象屋子空空荡荡的框架。如果你们把阅读我的小说当作消遣,那就翻过这一节;但我私心还是希望你们在这个框架里填充些足够的内容,使得阅读过程同样成为一种创作。
我可以提供几个必要的细节:
事件过程中,张宝成自始至终都显得异常平静,甚至露出一种猫戏老鼠式的轻松。在士兵们的眼里,书生出身的张宝成一下子变得高大无比,恍若金刚顶天立地。张锦西临死之前,连声哀叹:“罢,罢,我服了!死在你手里,不屈!“
当十个兵随同张锦西被推向海滩时,吉加林有些不忍,求情说:“是不是……除了几个为首的,其余的,就饶他们一命?”张宝成却摇了摇头,神色决然:“连营长都敢活埋,怕是饶不得他们。一起送上路吧!”
面对着张锦西、陆彪等十二具尸体,全营二百来人一个个脸色发青,在海风里瑟瑟颤抖。张宝成忽然泪流满面,哽咽着吩咐:“埋了,都埋了!多烧点纸钱。”
——他的眼泪耐人寻味。不要以为这只是一种表演,他那会儿的心情难以名状。
(二)
弹压了这次兵变,部队在咸鱼滩只呆了三天。
三天里,张宝成做了四件事:
一是派人去东台,向旅部报告这起兵变的详细过程。为便于在敌后独立作战,他和吉加林共同具名,要求在保留“保安四旅四营”番号的同时,对外改称“江北抗日先锋大队”,适当扩充兵员编制。
二是整肃军纪,开除了邱奎和十几个伤病号。邱奎本不想走,让张宝成指鼻子当众一顿训斥:“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成天酒醉昏昏,能带兵打仗吗?你再问问弟兄们,看有谁愿意跟你吃枪子当炮灰?”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邱奎当连长三连的兵也自觉矮人三分。当然没人愿意。邱奎只得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三是打乱连、排建制,全营一百八十多人重新分成九个分队二十七个小队,选派了正副分队长,由大队统一指挥、调度。按张宝成的打算,这九个分队将来都要扩成连的建制。到那时,上峰起码也得给自己一个团长的职位。他对分队长们许诺:只要跟着我张宝成,英勇杀敌,为国效劳,用不了三五年,你们都会是营长、连长!
四是打发走了吴营长太太李惠花。营长死后,兵们都认定这女人是祸根,商议要扒光她衣服让她骑木桩。张宝成亲自把她送到邵家灶,雇了辆小车吩咐车夫把她送去石河镇。分手时,李惠花哭哭啼啼地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眼睛里探出无数只钩子来。无奈张宝成对残花败柳没兴趣,只挥挥手让车夫快赶路。
部队整顿后气象一新,兵们全都剃去了头发刮净了胡子,站出来一个个精神抖擞。张宝成和吉加林商议,决定带部队重返青灶港。那一带地熟人熟,秋庄稼也已登场,不用为筹不到粮操心;找机会打一两仗,部队就站稳脚跟了。
几天后的凌晨,部队开进了青灶港东的胡家园。张宝成派人封住几个坝口,只准进不许出。一分队长刘军是当地人,他把他父亲、小杂货店老板找来了。
刘老板走进门,抓住吉加林和张宝成的手就哭起来:“吉排长、张书记官,你们、你们总算回来了……”
刘军告诉他:“爷,如今他两位是我们正副大队长。”
“哦,两位大队长,你们走了之后,老百姓遭罪了!遭了大罪了!”
张宝成挪过一张凳子,说:“刘老板,你慢慢说。”
刘老板抹抹眼泪,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却原来,自从四营走后,驻扎在朝阳镇的日本鬼子只来过一次青灶港,也没放火也没杀人,只在青灶港镇上逼着几个老百姓宰羊“慰劳”一番,便回了朝阳镇。鬼子不再来骚扰,却冒出来七八股土匪,白天不见踪影,晚上五个一伙八个一帮地堵住老百姓家门抢粮抢钱糟蹋女人,连耕牛也宰了吃。除了这些土匪,另还多了支“忠义救国游击队”,驻扎在二郎庙,五十多个人五十多条枪,税警和缉私队的老班子,队长是朝阳镇税警队的季歪嘴,副队长叫宋如深。这伙人摊捐派税熟门熟路,谁家有余粮谁家有存钱都摸得清清楚楚,敲诈勒索没个完。
“宋如深?”张宝成问,“是不是降龙湾缉私队的那个宋疤子?”
“就是他。”
张宝成又问:“这支队伍没打日本鬼子?”
“打个屁!听说,季歪嘴和朝阳镇上的鬼子翻译官还交上朋友了,聚一块儿打过好几回牌。上个月,他们俩联手捉弄宋疤子,赢了他二百多块钱。为这,宋疤子和季歪嘴还红着脸大吵一一回。”
哦?张宝成和吉加林交换了一下眼色,凑近问:“刘老板,你能不能把宋如深约来打一局牌?我们想碰碰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