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动荡诸多变故,十年二十年后的他不难成为一个拥兵称雄独霸一方的旧军阀。
民国二十二年的那次全旅大会操,让张宝成出了一次大风头。
民国二十二年,日本人侵占了华北的热河、察哈尔,地处江左的南通城抗日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学生们组成反日团、救国会,宣传队成天上街呼口号、演话剧,“共挽国难、为国效力”的标语刷满了墙。胡克迁决定冬月里全旅搞一次大会操,向社会各界表表甘赴国难的阵势和决心。
提前一个月,通知发到了各个营。
营长吴祥英再也顾不上唱戏了,急得团团转。吃了三四年的空饷,这回怕要露馅了。十个八个还好说,可却是五十挂零哪!
“营长,有办法。”张宝成出主意,“眼下农田里都不太忙,在这儿附近临时招个四五十人,凑凑数。”
“可、可……站没个站相,走没个台步,怕会砸了场子呀!”
“还有二十多天,强化训练一下,不会露马脚。”
“怕、怕是……”
“这事儿交给我。”
吴营长看他信心十足,点头说:“行,行。每人每天两角钱。跟他们说清楚,要是顺顺当当不倒我的场子,会完操每人再赏一块大洋。”
张宝成领几个人四乡里转了几转,果然找来了五十多个种田汉子,全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张宝成带他们住进曹家酱坊,起早带晚地练起队列来。
吴营长放心不下,得空便过去转一转。
张宝成正在给这群临时兵喊口令:
“立——正!”
“兵”们并拢了脚。
“稍息!‘是兵不是兵,立正见分明’。注意‘立正’有十个要领:一、头要顶,就象上面压了个小石磨;二、眼要平,平平地看着正前方;三、颈要直,后脖颈伸直,下巴回缩;四、臂后张,肩膀尽量向后;五、胸要挺,用力气把胸鼓出来;六是腹要收,小肚子往回憋;七是指贴缝,中指贴在裤缝上……”
句句话有板有眼,全说在点子上。吴营长暗自点头。他没想到自己领来的这个学生兵,这么快就成了老行伍。
二十天后,这伙“兵”插进了各个连。试操时,果真看不出个假。吴营长放下了心,早晚又唱起“西皮”、“流水”来: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以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会操的日子到了。全营正整装待发,负责领操的二连长却突然拐伤了脚,且伤得不轻,脚板不能挨地皮。
这下全砸了!队伍里有行话,叫做“七分口令三分操”。口令喊得好,兵们就精神动作就整齐队列就雄壮;口令喊不好,兵们就稀松动作就疲沓队伍就杂乱。领操的除了要有一副好嗓子,更重要的是技巧和经验。单说喊“立正”,就有三种喊法。两个字平均分长短,喊不出个分量来;前音短后音长,响亮是响亮,兵们听着却没劲;会喊的则舌绽春雷把“立”字弹得远远的。“正”字短促而有力,兵们一下子就绷紧了弦。吴营长娘娘腔,喊不了;一连长没技巧,口令总也合不上拍;三连长邱奎自身的队列操练就过不了关。唯一能领操的就是二连长。他拐了脚全营也就拐了脚,这次会操四营怕只能垫底了!
“这怎么是好,这怎么是好?这这这这,怎么个是好——”吴营长急得甩出京腔来。
李惠花为他出点子:“我说祥英哪,何不让宝成试一试?前些日子我听他喊操,不比二连长差。况且人又长得神气,胡旅长肯定会喜欢。”
没别的法子,只能拉驴当马骑。吴营长连连对张宝成拱手作揖:“宝成,宝成,救场如救火,这回就看你的了!”
张宝成竟也不推辞,一口答应下来。——没人知道,他在师范学校最喜欢的课便是兵式操。
会操安排在南通城南中学的大操场。操场边搭起了阅兵台,地方军政要员和乡绅富商名流挤了五六排。另三面,站满了围观的市民和学生。
前面三个营出操完毕,轮到四营出场了。
队伍齐步走到操场中央,站成横队。张宝成身穿泛着浅蓝的新军装,腰扎牛皮带,腿裹八字纹,又精干又利索。他和队伍的首尾站成正三角,目光熠熠地左右扫一眼,扫出一片饱满的精神来。场上正寂静,只听他高喝一声:“全营注意,立——正!”
“嚓”地一声闷响,三百多官兵站成三百多根树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