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脏不好,有时候想和舒扬一起下山玩耍都不行,只有她一人孤零零的,被大家排斥。
想到伤心的地方,她便开始大哭。
哭着哭着居然慢慢睡着了,恍惚中觉得有人把自己轻轻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她软软地揪住那人的袖子,喃喃道:“娘……”
伊春以为自己动作不够细致弄疼了她,便小心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睡吧,天还没亮。”
舒和一肚子委屈,这会儿醒了哪里还能睡着,当下眼泪横飞,窝在伊春怀里诉苦:“我叫小南瓜帮我买零嘴,他赌气走了居然不回来。后来我饿了让小冬瓜给我做饭,因我不喜欢那个菜色让他换,他居然拿话堵我!娘,你把他们赶走嘛!讨厌死了!”
伊春倒是知道自家女儿一贯的德性,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起码要翻个个儿,再仔细琢磨琢磨,才能明白真相。
她说:“不要说什么赶不赶的,他们都是我们的家人。你难道要把家人赶跑?”
正说着,舒和忽见门外人影一闪,是小南瓜的身影,他略带担忧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见她无事,便转身走了。
舒和心头火起,怒道:“才不是家人!他们只是下人罢了!下人不听话,难道不该赶出去吗?”
伊春惊愕地将她放开,看了好半天,才低声道:“这些话,你从哪里看来的?”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呀,谁会把下人当家人?”
伊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把她一抱,飞快走出门。
舒和不晓得她要做什么,抬头见她难得脸色凝重,嘴唇微微抿着,像是有些怒气,一时竟有些害怕。
舒隽向来宠她,舒和倒不怎么怕他,全家她唯独怕伊春,哪怕伊春是她素来最看不上的——只会打架不懂道理的莽夫愚妇。
伊春一直提着她走到不远处一个山头,然后将她往地上一丢,淡道:“你看对面那个小山坡,能看到什么?”
舒和冷得一个劲发抖,眼泪凝在腮边,颤声道:“娘……我冷,我冷……”
伊春并不理她,只指着前方:“你仔细看,前面是什么?”
舒和无法,只得凝神朝前面的小山坡上看,却见有几枚红点,想来应当是山上红梅开了,十分艳丽。她小声说:“是红梅,很漂亮。娘,你是来带我摘红梅的吗?”
伊春声音平淡:“你喜欢红梅,为什么不自己去摘?”
舒和心里明白她是在生气,可她偏生出一股倔强劲头,自觉所作所为所言没有一点错误,当下冷道:“娘你也不用来教我什么。世上的道理我虽然不下山却也知道,我自己摘不到红梅,难道我就没办法得到它了吗?我可以喊别人来摘,最后还是我的。能有本事驱使别人办事,为什么事事必须亲历亲为?”
伊春笑了一声,朝她肩上轻轻一推,舒和站立不稳,立时扑倒在雪地里。
“你自己也说了,要有本事驱使别人。那我问你,你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叫别人替你办事?你爹从小艰苦练武,钱财也是一点一滴靠自己本事赚来的。你娘跟着师父学武,一日不敢懈怠,一人走遍江湖。你呢?我问你有什么本事敢叫别人来替你办事!”
舒和冷得说不出话,心里不肯认输,只好无声的哭,瘫在雪地里不动弹,甚至恶意地想着自己冻死了,伊春会不会后悔。
“你觉得你是爹和娘的女儿,生来衣食无忧,有人照顾,便是高人一等了。将来爹娘老了,死了,你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舒和,我告诉你,想让别人听从自己,靠任何人都没用。你想让别人替你摘到红梅,就必须自己先能摘到它!你身体不好,不能练武,成日只能在屋子里闷着,我也明白。但要让别人服气,难道只有靠自己的功夫?你读了许多书,看得都是什么道理?连这个也不懂?”
伊春说完,纵身朝前奔跑,不过片刻功夫,便摘了两枝红梅回来。
“小南瓜小冬瓜都能摘到,你能吗?小南瓜江湖上有无数好友,人脉广泛,你有吗?小冬瓜自知没有练武资质,却并不放弃,每日坚持,你能吗?”
舒和此时已经万般后悔,自知理亏,然而要低头认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脾气高傲,仗着自己聪明,在父母面前讨尽欢心,养成了目下无尘的狂态。今日被伊春这样严厉的指责,她虽想认错,但话从嘴里出来却变成了赌气:“我并不觉得自己错!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身体有病,你干脆把我在这里冻死好了,反正不愁还有弟弟妹妹讨你喜欢!”
伊春大怒,冷道:“好,那你就待在这里吧。”
她居然真的转身走了,把女儿一个人留在冰天雪地里。
舒和先时还犟着缩在雪地里不肯动,等了半日不见爹娘来接,她这才真的慌了,起身跑了一通,只觉心脏扑通乱跳,浑身都瘫软无力。
她惊得一个劲哭叫:“娘!娘!我知道错了!你快带我回去呀!”
这时候又开始下起雪来,她娇软的嗓音一下子就化在风中,杳无踪迹。
舒和如今才真叫后悔,哭得差点晕过去,漫天风雪打下来,像是要把她吞噬似的,冷得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舒和以为自己被抛弃在风雪里,很快就要死了,忽然一张狐皮大氅盖了下来,然后她整个人被抱起,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将她环住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