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才觉得光束太集中也不是什么好事情,矿灯与手电光亮如故,但却无法给驱散我们周遭的阴暗。
黑夜的阴暗,是远古时候人类最大的天敌,在黑暗的遮蔽下,无数的人类先祖被猛兽拖走,成为了它们的果腹美餐。后来,人类虽然发现了火焰,发明了电灯借以驱散黑暗,但这种对黑暗的恐惧还是在基因中流传了下来。
此时的水道地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在这层黑纱的遮掩下,我仿佛觉得头顶上的洞顶越来越低,分外压抑。空间也似乎被无限地压缩着,连呼吸都显得格外的困难。
“左转,右弯,前进……”,耳边除了逐渐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我时不时的提示声外,便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我们就这么沉默地在幽暗阴沉的水洞中穿行。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只有具化成数字,它才是真实的。其它时候,时间只是一种不准确的感性的概念。就像我们睡觉时时间的流逝,如果梦境不断,短短的几个小时便如一生般悠久;如果一夜无梦,漫长的夜晚,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我们现在便是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一般,虽然理性告诉我们,我们进入水洞不过个把来小时,但感觉上,却如一生一世般,久得让人直欲发狂。单调的水道,不尽的转折,无数次期待下一个转弯后便是尽头,却又一次次的失望。
就在我们渐渐麻木时,眼前,豁然开朗。
驶出眼前的水道,突然觉得呼吸大畅,同时仿佛觉得黑压压的洞顶正飞速地远去,周遭隐约有清风拂过,更有淌淌的水声低语般地在我们耳旁倾诉。
贪婪地大喘了几口气,我们有闲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原来,我们已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洞穴当中,
如果说,之前的水道沉闷一如滩死水,那么,眼前的洞穴,便是清溪流泉。
阳光不知道从何处缝隙中执着地挤入,使得偌大的洞穴中光影斑驳,明暗交杂。相比之前的压抑沉闷,这个尤自显得有些阴暗的洞穴,对我们来说已经犹如天堂一般了。
水流仿佛也有着跟我们相同的感受,舒缓和悠闲地推着我们前行。巨大的木筏载着沉重的装备,和我们七个各怀心思的人类,犹如浮萍一般,在巨大的洞穴中温柔的水流上,缓缓地向洞穴深处漂去。
“张兄弟,现在要往哪走,这到处都是洞。”曾老头苍老中带着狡诈的声音,与洞中一阵阵的回音交杂在一起,竟有了丝肃穆之感。
现在,筏子已经驶至了洞穴的中央,这里就像是蜘蛛网的中心一样,四通八达的,入目处皆是岔路。
我仔细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半晌后才抬起头来,说:“向前,左转过前面的滩头,然后右数第三个岔路就是了。过了这个岔路,就是那该死的地仙墓了。”
一听目的地就快到了,大伙的精神头立马就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处身在地仙墓中,一把倒个干净。
脚底下的筏子却一点也领会不到我们急切的心情,依旧就着舒缓的流水,有气无力地前行着。慢慢地,我们驶过了滩头,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比刚才更显宽大的洞穴。
景色与刚才并无什么不同,但在感觉上,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如果说,刚才的那个洞穴是静到极致,那么,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则是动到了极致。
极目望去,依旧是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活物,但偏偏我又有一种置身在无数的目光之下,前后左右,头顶水底,似乎都有不尽的生灵在欢歌着。
若换个地方,我会很享受这种感觉,毕竟万众瞩目的滋味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感受的。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却只有毛骨悚然之感。
“涛子,你看那是什么?”耳旁低低地响起了Hellen的声音。
顺着她在手电筒下显得苍白无比的手指望去,只见前方矿灯的光束如故,不同的是,此时它仿佛有了实体一般,经行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向两旁速度地散去。
“这……是那些鱼?”使劲看了看,我不太肯定地说。
“嗯,应该是吧!”Hellen皱着眉头说,更把手上的狼眼手电在周遭的水面上晃了晃,立时惊起阵阵波纹向远处扩散开来。
“这么多!”耳边响起一声惊呼,是胖子的声音。他勉强挪了挪身子,往里面又挤了挤,才稍感安心。
“涛子,咱们不是闯了鱼窝了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摇了摇头,没搭理他。不过看这情形,只怕让胖子这乌鸦嘴说着了,敢情外面那么多鱼,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大家要小心一点了,这种鱼的习性可能跟食人鱼差不多。单独一只的话,它就是胆小鬼,什么都怕。可要是让它们聚在了一起,那就无所畏惧,哪怕是木头都敢啃啃!”
Hellen的话让我们的心更凉了一截,木头也啃……,那我们的筏子……
还没来得及跟Hellen问清楚情况,曾雯雯忽然惊叫出声:
“大家快看,有人!”
我吃了一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顺着她的指示朝我们左前方望了过去。
离得太远,就是狼眼手电的光亮也不能让我完全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不过就是这么零星半点的也足够让人心惊的了。
隐约的光斑下,映出了一个个人形的影子,看不清面目,但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它们无不面向着我们,仿佛,正紧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第十一章 【人俑】
刚进入这个地方,我便一直有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此时发现这些人影,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被人注视的感觉更加强烈。只觉得我自己好像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被一束束冷酷得不带丝毫暖意的目光穿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