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宁答不上来,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又短暂,沈莹真身体里的癌细胞早有转移,一直在用药物控制,医生说过,能存活五年就不错了,中间无论何时出现变故,都是正常的。
两人赶到机场,过完安检,还没来得及走到候机厅,江刻的电话又响了,是江可芯打来的。
唐亦宁能猜到,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
江刻再也走不动路,就站在人潮涌动的主通道中央,接起了电话。
“哥!”江可芯在哭,伤心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妈妈不行了,妈妈她,哥,医生说,你能不能……”
“哎呀我来说。”有个女声响起,大概是接过了电话,对江刻说,“是小刻吗?”
江刻说:“是我。”
女人快速地说:“小刻,我是小姨,你可能记不得我了。你听我说,可芯妈妈快不行了,现在已经说不来话,医生让我们和她告别,我们都看过她了,但她一直没闭眼,我们就在猜她是不是想和你通个电话。我现在把电话搁到她耳边,你最后和她说几句,好吗?她能听见。”
江刻说:“好。”
那边传来一阵环境音,有人在喊“安静安静”,很快,一切都安静下来,江刻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脖子,正在抽取她肺里最后一点空气。
很少会有人经历这样的事,江刻看不到那边的场景,只能想象。
一个人处在弥留之际,这一辈子即将结束,她心里在想什么?看到的又是什么?她痛苦吗?还是觉得解脱?她还有没有放不下的人或事?
那三件后悔事,全都无法重来,她会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江刻没再犹豫,开口叫她:“妈。”
那边没有回应,依旧只有短促的、令人恐惧又心碎的呼吸声。
江刻怕她听不清,说得很大声,完全无视路人的目光:“妈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还有可芯,她也会好好的。她能考上好大学,以后找一份好工作,她会和一个好男孩结婚,互相包容,彼此深爱。她会过得很幸福,我也一样,我现在就很幸福,我和唐亦宁结婚,非常幸福!你不要担心,妈妈,我……”
手机紧贴着耳朵,江刻努力屏蔽周围的噪音,捕捉着对方微弱的气息,突然间,那气息消失了。
他很茫然,一下子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沉默过后,手机里骤然响起一片凄厉的恸哭声,江刻听到江可芯伤心欲绝的哭喊:“妈妈!妈妈!妈妈你不要走!妈妈你不要丢下我!妈妈……”
江刻的手垂下来,唐亦宁接过他的手机,帮他挂断。
她哭了,掏出纸巾帮江刻擦脸,那年轻的男人一动不动,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江刻的大脑一片空白,低头看着唐亦宁,一会儿后,他的灵魂才归位,张开双臂,将面前的女人紧紧拥进怀里,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场景。
放学后的校门口,人头攒动,他背着书包四处张望,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和善的短发女人隔着人群向他招手:“小刻,这儿!”
“妈妈!”江刻向她跑去,麻利地爬上自行车后座,女人也坐上车,用力地踩下踏板,破旧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的自行车便载着小小的他汇入到车流中。
那时候的江刻无忧无虑,抬头看向路边倒退的行道树,高高地举起手,张开五指,看夕阳透过树叶,又漏过指缝。
女人说:“抱紧咯,小心别摔下去。”
江刻就抱紧了她的腰,还把小脸贴到她的后背上。
他们就这样相依为命地度过十年,是江刻永远都忘不掉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