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找准地方,汪大夏瞬间变成了汪大喵,发出猫般的哭音。
床帐里瞬间全是石楠花的味道,汪大夏羞得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起来。
魏采薇推着他,“起来,烧水去,我要洗澡,我明天还要给小皇孙剪发。”
汪大夏自觉没脸见人,隔着枕头瓮声瓮气的问道:“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魏采薇说道:“我博览医书,对人的身体了如指掌。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哪像你,上一次读书是什么时候?”
汪大夏也不记不起来了,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早知道读书还有这个用处,我都能考状元了!
次日,魏采薇穿着官服,作为紫禁城女官,奉尚昭仪之名,给裕王府的新生儿剪发。
小皇孙的胎发生来就浓密,长了两个多月,都成了齐耳短发,冬天干燥,一根根胎发炸得竖起来,就像戏台子上的孙悟空。
魏采薇等小皇孙睡沉了,举着剃刀,把胎发剃干净了,成了个小光头。然后裕王捧着儿子的胎发去了奉先殿告祭祖先们,他有了子嗣,乞求祖宗们保佑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至于别的,不敢奢求。
按照礼仪,皇孙出生,除了剪发,还要百官朝贺,昭告天下等等,皆因嘉靖帝忌讳而免了。
拖延了一个多月的剪发之礼礼成,剪发当日,裕王府大宴宾客,给孩子庆祝一个迟来的满月宴,这孩子总算是有了名分。
母凭子贵,裕王也向宗人府提出册封李九宝为侧妃。
魏采薇去藴德宫复命,说裕王一家人都会记住尚昭仪这次相助。
尚昭仪看着昏暗的天空:“这孩子若有运道,那就按照扶乩的预言天降甘霖吧,皇上信这个。”
当晚,北风大作,先下冰雹,大如鸡蛋,小如米粒,后来下起了雨夹雪,果然天降甘霖,驱除风沙。
下冰雹的时候,冰粒把窗户敲得咚咚作响,尚青岚正在伴驾,听到声音,连忙跑去推开窗户,一股寒气裹挟着冰雹砸了进来。
“你小心砸到脚。”嘉靖帝将兴奋得又蹦又跳的宠妃拉过去,关上了窗户。
尚青岚撒娇道:“窗户都关了快一个月,憋死了,打开嘛,我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嘉靖帝等到变成了雨夹雪才命人开窗,两人都穿着厚重的狐裘,并排站在窗边听雨雪。
尚青岚说道:“扶乩真准,果然天降甘霖。”
奶兄陆炳死后,唯一得到全部信任的人没有了,嘉靖帝疑心更重,但是人都需要有个精神支柱,所以嘉靖帝对术法苍天越来越依赖。
他抱着尚青岚,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朕以前立过两个太子,长子刚刚满月,朕就立他为储君,百般宠爱,但是两个多月就夭折了。另一个是朕的次子,他母妃怀孕的时候,梦到星冠羽衣仙人携一仙童送子,果然生了儿子。”
尚青岚心想:谁人不知皇上就信这个啊,是为了讨好皇上才故意这么说的。就像我用扶乩的借口捅破裕王府生了小皇孙一样,所有人都有弱点,天子也不例外。
嘉靖帝看着满天风雪,回忆过去的不堪往事,“朕这些子女,最喜欢的就是他,从小聪明纯孝,喜静不喜闹,不喜欢奢华的东西,小小年轻就清心寡欲,真是个谪仙人。朕担心他年纪小受不住福,等他到了三岁,养住了才立为太子,当时方士陶仲文曾经警告朕,说二龙不得相见,相见必有灾祸,劝朕不要那么早立太子。”
“但当时朕都三十多岁了,朝臣和朕着急立储君,以定国本,以稳定江山,就立他为太子。他长到十三岁,要出阁读书,朕当时心急,就干脆在出阁读书之前给他行冠礼,加冠之后,就是个成年男子了。陶仲文又向朕进言,说太子年纪还小,不宜早行冠礼,等到十四五岁选太子妃之前再行冠礼即可。”
“朕太喜欢太子,也太满意这个太子了,觉得那时候把大明江山交给他,朕都无怨无悔。脑子一热,没有听劝,执意为他加冠。结果……”
说到最后,嘉靖帝鼻子塞住了,咽喉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在宫中三年,尚青岚当然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太子三月十五日行冠礼,首辅大臣严嵩赞冠、次辅徐阶宣圣旨。十六日,文武百官在奉天门外朝贺,庆祝太子加冠。
这两天太子的身体一直好好的,并无异样,但是到了十七日凌晨,太子突发发病,御医们会诊,都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药石无效,一天之间就病入膏肓。
到了夜里,太子突然从床上起来,对着嘉靖帝所在的宫廷拜了拜,说“儿去矣!”
然后在床上打坐去世,年仅十三岁。
尚青岚现在才明白,太子之死,方士陶仲文曾经两次提醒过嘉靖帝,所以嘉靖帝之后对“二龙不得相见”深信不疑,无论群臣如何劝谏,都坚决不立储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