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夜幕早早降临,暮色迷暗,明月昏昏欲坠。辽州这边天幕低垂,星月像在低空悬挂,氤氲的月色照射着落下的雪,给冬日的夜笼罩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当翁适在为楚和婉诊治时,林观因和钱玉询已经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深度交流。
林观因这才相信钱玉询的话,他是真的不识字啊!
当钱玉询从怀里拿出一个泛黄小本和一支白玉笔的时候,林观因还以为他触景生情,想作诗一首。
“你不是说你不识字吗?”
林观因扬了扬下颌,朝他手中的小本看去。
钱玉询点头,不知她那疑问的语气从何而来:“我的确不识字。”
林观因指了指他手中的纸和笔,眼神中流露出狐疑。
钱玉询撩起衣袍,弯腰俯身到林观因身边,将手中的小本上的鬼画符给她看了一眼。
他背对着仅有的一个透气的小窗口,从外洒进来的日光尽数被他挡在身后。
他嘴角隐隐约约的笑意让林观因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你画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一条歪歪扭扭的线上绑着鸡蛋?
而且就在最新的一页上,林观因就看到了不少于十个的黑点。
只有最后一个是空心鸡蛋?
“这些啊,”钱玉询感叹了一声,笑着向林观因展示:“都是我杀的人啊。”
林观因瑟缩了一下,“那最后这个……?”
钱玉询没说话,只一脸纯真地看着她。
林观因瞬间就懂了,向他提出了宝贵的意见:“鸡蛋太难画了,你不如写个“正”字,一笔就是一个人,一个字就是五个人,这样是不是更方便一些?”
钱玉询恍然,赞许道:“看来你很有杀人的经验。”
林观因苦笑:“没、没有,这种事情还是你们江湖人更在行嘛。”
钱玉询将纸笔放进林观因手里,语气认真,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教我,我想学。”
林观因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容落入他的眼中,她错愕的神情被钱玉询纳进眼底,他长卷而翘的睫毛仿若魂勾,牵引着林观因向他点头。
这是第一次,他说出钱以外的需求。
林观因觉得自己不能拒绝他,忽视他略有可怜的语气,而且教他写一个字也不算什么费劲的事。
还好她伤的只是左手。
林观因点了点头,拿起笔在小本上写了个“正”字。
钱玉询看得认真,出众的面容离得她很近,他腰间佩带的荷包穗子落在她的身上。
钱玉询看着小本上的字,很是满意:“原来这个字念正。”
林观因闻言,并不觉得好笑,反而莫名觉得钱玉询有些可怜,这或许就是世界的差异,她生活在一个衣食无忧的世界,但钱玉询不是。
“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反正被关在这里面也是无聊,还不如找些事做,打发时间。
钱玉询垂眸,见着自己的常年带在身上的笔被林观因紧紧握在手里,她粉圆的指腹贴着白玉笔杆。
随着她仰头的动作,两边垂着的发髻像兔耳朵一样往后坠了坠。
“我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你如何教我?”钱玉询看向林观因的双眼带着些迷茫和讽刺的笑意,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将我的名字写成“大傻子”,我也认不出来。”
“我不会的。”林观因不由得解释。
钱玉询长睫扇动两下,瞧着林观因认真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
“你在可怜我吗?”钱玉询温暖的笑意在眼前绽放。
被他看穿了!
“……我才没有。”林观因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