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平他的老巢。”身旁的河工在那孩子的带领下纷纷扬起铁铲,灌着沙包,其他的百姓纷纷寻找绳子、木杆捞救着皇甫岑。
此一刻,阳翟公主脸上挂满水,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更多的可能是她被眼前的境况彻底的感动了,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景,官民从来就没有过这么深的感情,他皇甫岑可以为了河东数万百姓舍弃性命于不顾,而河东这些最可爱的百姓竟然也可以高声喊出同皇甫岑共存亡的口号,仿佛这河水要是能吞灭皇甫岑,他们就要断了这条涑水河,让这大自然倒在他的脚下。
“这就究竟是什么样的魅力能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他舍弃生死?”皇甫鸿身子颤颤着,他对面前跳入河水中的族叔充满了敬畏。
“因为他可以为他的子民,舍弃他自己的性命。”阳翟公主咽了咽卡在嗓子里的感情,回身瞧着随行来的护卫,喊道:“还看什么,都下马帮忙。只有相信自己,咱们才能救自己。”
……
夏日深夜的河水依旧冰冷刺骨,激的皇甫岑一阵哆嗦,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刚才在岸上已经大致看出了管涌的源头,所以一直朝着这个方向潜水下去。皇甫岑闭着眼睛,顶着水流,身体尽量紧贴堤壁,双手摸索着可供着力地石棱,慢慢向下爬去,他要根据水流的方向判断管涌源头的具体位置。摸索了半天,就在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皇甫岑的身体猛地被一股强劲的吸力牵引向一边。一脑袋扎进一个水洞之中。整个身子几乎全被吸了进去。一股暗流将皇甫岑的身体猛然吸进管涌的入口。直吓得魂不附体,他是来指引丢沙袋地位置,现在好了,他倒直接成了堵口地沙袋了,吓得他双脚抽筋似地胡乱踢腾。也是巧了,他这一乱踢,脚踝忽然被一丛灌木牢牢卡住。身子不再往里窜了,他反应也快,一个翻身双臂撑住两边的洞壁,大腿使尽全力顶在洞口,硬生生把身体从水洞里拔了出来。已经脱困,皇甫岑心中一阵大喜,赶紧翻身靠在坝壁,双脚一蹬。靠着堤坝向水面窜去。刚一露出水面。皇甫岑张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嗓子就向堤坝上的人群喊道:“管涌找到了,在这里,快扔沙袋,快扔!”
皇甫岑喊了几声,隐约听见马钊喊道:“大人你游开,我们扔沙袋啦!”
皇甫岑闻声急忙向左边划去,刚一离开,十几个捆着柳条的布袋子就砸了下来,不远不近刚好落在皇甫岑探出管涌的地方,不用问,扔得这么准的肯定是那群河工了。紧接着,一根小胳膊粗细的木杆流到皇甫岑地面前,传来戏志才的喊叫声:“拿棍子找管眼!”
还是戏志才心细,想到在水下找管眼肯定会被吸进去,如果横着一根木棍就可以避险了,所以一口气扔出几根木棍,最后一根被皇甫岑抓住了。皇甫岑感激的望了一眼,一个猛子又潜了下去,有了棍子再也不怕被吸进去,所以第二个管眼很快就被找到了,第三个管涌在大堤内钻的不是直线,位置较难判断,所以找起来困难许多,累得皇甫岑几乎休克,用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还是摸到了。但到最后一个管眼的时候遇到大麻烦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管眼已经被撕开了,巨大的吸力在水体内部地十几米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巨大地漩涡,人一靠近就被牵引的打着螺旋,皇甫岑几次潜下去却不能靠近,自然也就无法指明具体位置了。皇甫岑只好再次探出水来,趴在堤坡上稳稳身形,回头看了看水面,只见前面三个管眼的位置还在不断落下沙袋,只是数量越来越少,看样子已经快堵住了,也就是说,就剩这最后一个管涌了。
而这最后一个管涌还在不断扩大,如果再不堵死,便会将整个堤坝撕开一个决口,到时,后果不用说,就是不堪设想!
所以——必须尽快指明位置。
想到这里,皇甫岑一抹满脸地河水,撕破喉咙就是一声大喊:“沙包跟着我往下扔。”
一见人群呼啦拉奔了过来,皇甫岑一个转身,双腿使尽全力蹬在堤面之上,朝着右前方的河面直直刺了过去,顺着他划行的水痕,一个个柳条沙包不偏不倚的落在皇甫岑身后,砸起一朵朵巨大的白色浪花,一直跟着他向前方推移,直到……皇甫岑的身影消失在河面之上,再也不见上来。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的护堤上,那个孩子早就瞧准皇甫岑消失的身影,心中怦然异动,身子一个鱼跃朝着皇甫岑的方向跳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戏志才只觉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绵绵长堤之上,数以千计的百姓,齐齐跪倒在地。
“——大人——!”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
去往绛县的路上。天色已经有些放晴,接连七日大雨,开始消退,这场洪水来得波涛汹涌,来得也极猛!退却的时候也很快。
涑水河上那无穷尽的河水如虎如狼的翻滚着,整个河道之上漂浮的都是各处的衣物等等,两岸尽是雨水冲刷过后的庄家衣物。一路上总会瞧见零星的人,三五成群的拾着能用的衣物。不时会悄悄远处走来的队伍,那样大的规模,是这些百姓一辈子也没有看到过的景象。但是似乎没有人愿意停留驻足观瞧一刻。
“什么!”端坐在龙撵上的天子刘宏猛然起身,瞧着面前浑身如泥人的探报,双手握紧他的肩膀,大声骂道:“混账,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探报身子发颤,胆颤的回道:“阳……阳……阳翟公主来报,绛县出现管涌,河东太守为堵管眼,跳进河水,眼下已经殉职!”
“你……放屁!”天子刘宏暴怒,一把踢开面前的探报,两行清泪从眼角之中滑下,厉声骂道:“你胡说,你胡说!”
“陛下,臣句句属实!”
“陛下,臣不敢说谎!”
“闭嘴!”天子刘宏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皇帝的风度,整个都处在一种崩溃的状态,瞧着面前的探报,厉声道:“拉下去,拉下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