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言淡如水,情深不自觉。
空荡荡、沉甸甸的感觉,瞬间将皇甫岑弥漫。
闭眼睛:有点婴儿肥的宋都,身着整套仕女装,却仿佛一个不曾长大的孩子,率真、单纯;长发垂腰,两三根如玉发髻,配一袭白衣,仿佛是仙侠世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子鱼,你先统领大军,赶至小平津,我去……”皇甫岑扭头转向华歆。
华歆突然打断皇甫岑话语:“仲岚以为,家事、国事,孰轻孰重?”却是华歆猜透皇甫岑想去寻找宋都、甄姜下落。
皇甫岑的心猛的绷紧,冷声道:“子鱼,你莫非要我舍弃家事不顾?”
华歆紧盯着皇甫岑双眼,沉声说道:“光武帝寒微时,兵困昆阳,兵卒欲逃散。光武帝鼓舞士气时,曾言当同心共胆求功名,不可贪恋妻子财物。”
“如今洛阳混乱,正是仲岚博取利益,鱼跃龙门之时,怎可为二三女子,放弃这大好机会?”
华歆竟是建言,说皇甫岑应该不理会陷入危险的宋都、甄姜,继续进军洛阳。
若听从华歆建议,皇甫岑可真就是抛妻弃子,心如冷石,性如钢铁。
华歆继续说道:“孟轲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得失、得失,有得必有失,难有两全之事。仲岚扪心自问,如若你去寻找弟媳,可还赶安镇洛阳,辅佐大汉?”
“当此之时,鱼与熊掌,置于仲岚之前。仲岚该如何抉择,心中难道不知?”
“高祖危急之时,吕后虽与高祖同车,高祖亦推吕后于车下。非是高祖薄情寡义,视吕后为旧衣,而是高祖知项籍所求之人,为高祖而非为吕后。高祖活,吕后死,则高祖可为妻复仇;两人同车皆死,天下则归项籍,无人能为之雪恨。此是其一。”
“其二。仲岚帐下六千步骑,谁人无有妻子、父母。若是仲岚因为弟媳安危,更改大计,使计谋不得行,又置我等于何地也?”
皇甫岑被华歆挖苦的有点脸红,强行辩解道:“大丈夫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吾若连妻子家人都不能庇护,如何能庇护万民?”
华歆挥挥衣袖,面色庄重,语气更加直冲:“仲岚邯郸设讲,讲《国家》时,曾言‘国言义,家言利’。由此可知,事理根本,仲岚不是不知;只是一朝事出己身,仲岚却忘记昔日侃侃而谈之大道理!”
“道理易知,行难;事情易知,道难论。”
“仲岚若是将一己之私,凌驾于背后数千步卒性命之,一旦入雒,必将又是一梁冀。若是如此,我华歆就此于仲岚告别,不必浪费光阴。”
华歆说到最后,强迫皇甫岑作出抉择,甚至断言,若是两人志向不同,那便就此别去。
面对强硬的华歆,皇甫岑沉默下来。
历史记载,刘备妻子被麴义等三番两次掳走;后世太祖,妻子也曾被捕捉;后世太祖帐下第一首辅,妻子被拷打至不孕,竟一生无子,绝脉断嗣。
历代成大事之人,掀开其拼搏之途,又是何其艰难矣!
许久之后,皇甫岑颓然道:“子鱼且容我三思。明天之前,我必给子鱼答案。”
华歆不置可否,又说道:“孔子曰:‘中人以,可以语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仲岚非是世间庸俗之人,当知道事情缓急轻重。若是胸无大志,缠绵于芙蓉帐之徒,吾只会抽身而退,绝不与仲岚耗费口舌,辩论这些道理。”
“金无赤金,人无完人。故位者,多搜集智谋、猛武之士,为自己爪牙、心腹,以补充自己不足。位之人,只须明己之缺陷,并警戒改善之;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西门豹急,佩韦以自缓;董安于缓,带弦以自促。仲岚应效仿两人,万事慎行,才能成就大事业,否然一切筹划,也不过是井中望月,人醒梦碎,一事无成!”
华歆最后这几句话,可谓说的相当不客气。
西门豹,战国时魏国人。后世教科一篇“河伯娶妻”,令他走入无数人视野。
董安,西汉大儒董仲舒之子,在汉世亦有名气。
……
洛阳,北宫。
赵忠被杀之后,党人一系兵卒士气大振,彼此互相鼓励:“赵忠已死,张让也难逃此劫。司隶校尉之大功,数日可期。”
赵忠一死,南宫内宦官势力,也随即被扫荡。心思活络之人,都已经觉察到此次袁、何与宦官张让、赵忠之斗争,将以袁绍全胜为终结。无数隐于暗处之人,重新开始站队,等待朝政大幅度调整。
大军猛攻复道,诛杀张让就在两三日,一直揪心的袁绍,望着复道门前数十堆火炬,也终于露出笑容,自以为大事已定。
然而袁绍却没有注意到,董旻帐下的李儒,已经开始布局。
许靖,其堂兄许相为袁隗斩杀,与袁氏一门自然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