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万历回过神来,眼神好久才聚焦,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神经质的笑道:“朕把国家交给你们治理,对你们亲之信之,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么?一部二十一史,有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么?”万历的吼声中,混杂着杀气与惊疑:“这个家,你们是怎么给朕当的!”
“皇上息怒。
”褚大绶赶紧道:“哪个朝代,都有祢衡之类,故意危言耸听,以博眼球的人,他代表不了大明的读书人,更代表不了两京十五省的兆亿臣民。”
“兆亿臣民自然是忠的。”万历yīn测测道:“但大明朝的读书人,不忠!”
“请皇上收回此言!”褚大绶叩首道:“不能因为个别人,就把天下的读书人都否了!”
“个别人?”万历双眼圆瞪,膛啷一声,抽出明晃晃的宝剑,举在手中愤怒的挥舞道:“给他们看看,这是个别人能干出来的么!”
两太监便抬着口书箱上来,将里面的报刊书籍,一本本、一张张的摆在众位阁臣面前。
“这只是东厂,从南京、苏州、上海、杭州几个城市里搜集到的,各种大逆不道的〖言〗论,数量之多,耸人听闻!”万历提着剑,走下御阶,声音高亢而尖利道:“这些书报是一方面,东南的那些书院,整日整夜的宣讲什么“虚君”公然对朕肆意诋毁!还组织什么观星,要证明世上没有天命!朕也不是什么天子……”
万历越说越生气,身体难以自抑颤抖起来,一下便站都站不稳,得用剑拄着地,两眼变得通红,有泪水次出来。
大臣们以为皇帝气疯了,赶紧深深俯首,客用却知道,这是皇上烟瘾犯了,赶紧从袖中掏出烟盒,麻利的点燃一根雪白的烟卷,双手奉到万历面前。
万历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来深吸一口,脸上这才有了些血sè,吐出长长一口烟气,万历又像没事儿一样:“刚才说到哪了?”
“有人要证明世上没有天命,皇上也不是什么天子。”客用答道。
“你怎么看?”万历像忘记了那些大臣,自顾自的跟太监说起话来。
“启奏皇上1”客用立刻跪倒了,大声说道:“这里面有预谋H定是有人指使的1”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以褚大绶为首,跪在御阶下的阁臣们,这时惊惧已经变成了恐慌,他们终于意识到,一场bō及满朝的大狱,眼看在所难免了。
万历让个插曲这样一闹,反而没了之前的狂怒,他深吸了一口烟卷,像是自言自语道:“有预谋,有人指使,要查出来,查出来”
很快变成了一副笑脸,好yīn森的笑脸,轻轻地问褚大绶:“告诉朕,是谁指使的,是不是你褚阁老?”
褚大绶硬起了脖颈,沉声道:“回禀皇上,臣从未参与过任何类似的事件,也未听闻过任何类似的组织。“万历的声音更柔和了,也更疹人了:“朕不会追究你,你犯不着替别人挡着,告诉朕。”
“还不说实话虚君,对应的就是“实相”实相啊实相,这不是你们这些阁老们的理想么?”万历这时两眼已经翻了上去,黑sè的瞳仁不见了,只lù出了白sè的眼珠:“朕明白了。沈默虽然死了这些年,但他理想还在,他的组织还在。你们先指使人把朕骂成狗屎。接着逼朕退位哦不,应该说是当个“虚君”你们来当这个实相!对不对!”
yīn森森的语气,跟万历皇帝平时有些愣的语调完全不同。
一支支利箭不停射来,全射在褚大绶和众位阁臣的身上。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绝望了,背后是无底的深渊,没有了退路反而没有了惊惧。
一轮目光交流下来,褚大绶看出了众人都准备拼死一谏的神态。身为首辅,他不能让局面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启奏皇上1”刚要开口,却被申时行抢了先:“微臣有本陈奏1”
这位信奉百言百当,不如一默的申阁老,抢在最前头开口,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好旖1”万历缓缓点头道:“总算有人愿意认账子。申师傅,朕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把该说的话向朕说了,朕不会怪罪你的。”
时行只觉得那颗心一直在往下沉。但与君王这局千古一赌,绝不能有丝毫胆怯他咬着牙定下了神,不看皇帝,而是将目光望向了满地的书报,大声奏道:“臣以自己的祖宗,向皇上保证,内阁从没看过这样的书报!”
万历望着客用笑了,是那种寻找默契的yīn森的笑:“看见了吧?一个比一个厉害。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让朕抓住手脖子,他们是不会承认的。”
“申阁老,是英雄好汉,就敢作敢认。”客用便附和皇帝道:“你可是沈阁老的高足,怎么能一点不知情呢?”
“休得侮辱我老师!”申时行倏地望向客用,目光凌厉道:“沈阁老一声光明磊落,忠贞无二,这已经是可以盖棺定论的了,岂容你随意泼污?!”
客用正yīnyīn地紧盯着他,他也毫不示弱的紧盯着客用。
万历冷眼望着互相逼视的二人,知道今天这一箭已经上得满弓满弦,不得不不发了。怒气慢慢压住,斗志更被jī起,冷冷道:“沈阁老,你要是不交代幕后主谋,朕只好让东厂满天抓人,宁枉勿纵了。一场泼天大狱兴起与否,只在你接下来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