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雇两个精明能干的吧。”沈默笑笑道:“方才我去饭馆叫外送的时候,看到有家茶楼要转让,我想……”
“我的爷,您不会是还想开茶楼吧?”三娘子吃惊道。
“为什么不呢?”沈默笑道:“我也是看那茶馆的对联,才萌生此念的。”
“什么对联?”
“上联是‘来不请去不辞无束无拘方便地’,下联是‘烟自抽茶自酌说长说短自由天’。”沈默笑道:“要想了解民情百态,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么?”
“那……好吧。”三娘子有些头大,心说就当是这位爷的玩具吧。
“先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沈默打个哈欠,拥着她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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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钟……随着西洋钟的流行,民间对时间的称呼也悄然发生了改变,一个时辰被两个钟点代替。早晨七点,成为了辰时初刻的时髦说法。
沈默在楼下吃过早饭,吩咐马原去前街,把盘下茶馆的事情搞定。马原闻言吃惊道:“这么大的事儿,就让我一个人去干。”
“连这点责任都不敢担。”沈默鄙视他一下道:“将来怎么对你委以重任?”
‘能是一码事儿吗……’马原郁闷的心里嘀咕,但嘴上一句不敢多说,乖乖出去盘店去了。
收拾完餐桌后,三娘子继续布置房间,昨天只是干了个大概,细整还得一天。
沈默则拿起铁山买来的几份报纸上了楼,他没有进房间,而是爬到了顶层的平台上……为了避免万一被人认出来,沈默不仅简单的易容,还用带的强烈阳光,把自己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古铜sè。除了徐渭、褚大绶那样的熟人,一般仅有一面或者数面之缘者,很难认出他就是失踪已久的沈阁老。
为了保持肤sè,沈默需要足够的日晒,今天阳光明媚,一点不像是冬日。铁山早就把躺椅小机茶具运上平台,正在手脚麻利的给他泡茶。
沈默站在平台上往四周望去,发现自己这里是附近一片区域的制高点。俯瞰四周,黑sè屋脊连绵起伏,全都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东南西北有些分不清。但不妨外窥见邻家院中横七竖八晾衣竹竿上的衣物,花盆里栽的凤仙花,宝石花和青葱青蒜,还有屋顶上空着的鸽笼,鸽群盘桓在湛蓝的空中,还有悠扬悦耳的鸽哨,实在是让人无比放松的早晨。
看够了光景,他便心情舒畅的在躺椅上坐下,品一杯香茗,翻看今天的报纸。上海的人口密集,经济发达,报业自然发达,比较主流的就有七八种。其中发行量最大的《上海日报》,都是每天半夜印出,天不亮就发送到街头巷口的各处报摊,保证市民一起chuáng,就可以买到带着油墨香气的最新报纸。其余的报社也不甘落后,尽其所能的将最新报纸送市民到手中。
沈默的住处紧挨着庙前街,能买到所有的报纸。知道他有看报的习惯,所以不用沈默嘱咐,铁山出去买早点的时候,就把能买到的所有报纸搜罗来了。
这么多报纸沈默都不知先看哪一份了,最后还是拿起了最大的那份《上海日报》,报纸有十六个版面,其中各类广告就占了一半,这又让上辈子深受从广告夹缝中找新闻之苦的沈默大摇其头。他记得当年在南京看报纸时,虽然也有广告,但都很含蓄,藏在边边角角。哪像现在这样,占据整个整个的版面,真是……世风日下啊。
分割
不用惦记北京的情况,接下来就可以一起交代了。RO!。
第九零五章 中隐 (下)
这份《上海日报》的样式,与后世所见的报纸几乎没有区别,第一版上方,是魏碑体的报名,左侧小框中是日期和印号大明万历九年冬月廿日,总第叁仟壹佰六号。右侧是资费和报社地址。
整个第一版,除了正中间巴掌大小的目录外,其余便是各种广告,大多数是推销各种新奇商品,什么福顺堂的“官验咳嗽药”鑫华布厂的“赛蝉翼,新布,盛源堂的“燕窝牛髓膏”海异公司的吕宋产烟丝等等。新奇商品不但有文字说明,还配以图画,标明自己的商标。比如标题为,盛源堂燕窝牛髓糕以此图为记”广告,画面是一头肥壮的黑牛在水边草地上小憩,容容几笔,形象、简洁、生动且直观情趣盎然。让人一下就记住了这样商品的标识,可谓形式新颖,内容yòu人,也让报纸看起活泼生动。
也有几条告知新店开业的,还有西洋珍玩展销会的广告,都只有一寸见方,但以《上海日报》今日的发行量,怕是要huā费商家大价钱的。
看完了首页的广告,沈默的目光落在中间的目录上,只见单数版全为广告、或船期消息、商业信息等,除此之外,还有刊登启事、声明、
寻人、告示等为社会服务的广告的版面。当然,这时候第几版叫第几章,广告也不叫广告,而叫做告白。报社把同类的广告集中到一个中版面,称作各行告白……包括书籍告白、餐饮告白、戏院告白等等,以及航船日期、银行市面等。比如翻到第五章的“航船日期”就可以一览从上海港出发的航船信息,开船时间和目的地一目了然:又或第九章的戏院告白,将上海城各大剧院近期上演的剧目,以及名角出场的场次刊列明白,有需要的人自可按图索骤。这样不仅可以增加收入,还能提高报纸的功用xìng,报社自然乐意为之。
双数章才是报纸的自办内容。
沈默看到第二章是本埠新闻,第四章是朝廷要闻,第六章是东南采新,第八是名家论政,第十章是证券信息,第十二章是各货行情,第十四章是谈经论道,第十六章是外报选录……除此之外,只要另加五文钱,就可以买到十六页的小说副刊,这就是号称五万发行量的《上海日报》的版面样式。其余的报纸有成册的,折页的,样式各有千秋,但版面安排基本相同,只是依各家特sè各有侧重罢了。
……一……一……一……一……一……一见上海的报纸将本埠新闻置于朝廷要闻之上,沈默不禁摇头苦笑,他端起紫砂壶轻抿一口,先看本埠新闻,有热点官司追踪,有民生问题聚焦,有佳节集会介绍,有奇闻趣事荟萃聚集了上海的方方面面,且语言通俗易通,只要粗通文字的人就能看懂。
其平最让沈默感兴趣的,是对一起热点案件的追踪,通过前情提要他了解到,这是发生于地主和佃农之间的纠纷,起因是一个地圭要求改变收取地租的方式,但佃农以在契约期内为由予以拒绝。双方争执不下,只好对簿公堂,先在县里诉话,县官判地主胜诉,双方改签地租的合同,将原先的货币租改为实物租,并将原先八十年的长约,改为十年短约。
按说这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官司,应该随着再正常不过的穷人输给富人的结果,再也不被人提起才对。然而这件事在当时却引起了轩然大bō,佃户们愤愤不平,其在上海做工的子弟,更是到知府衙门击鼓鸣冤,大有不把案子反过来誓不罢休的势头。
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自然引起了嗅觉灵敏的报社的注意,他们派出专人进行调查,竟发现了地主行贿县官的证据,并将其捅到了报纸上,登时引起舆论大哗,迫于压力,上海知府孙镰只好重审此案。为了消除不良影响,挽回公众的信任,他还特意宣布此案公审,允许报社和士绅旁听。
但孙鳞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案子,竟然打了整整一年,期间经过八次过堂,竟然至今还没有结果,而且越打越大,最终打到了南京刑部。
而且更离奇的是,这个案子早就不是最初两人之间的诉话,而变成了两大集团之间的jī烈对抗。支持地主的是地主集团,支持的农民的却不只是农民,还有城市的工商界。这期间,双方智囊团穷经搜典,奇招尽出,甚至请到了庞大的话师团,为打赢这场官司,可谓不惜血本。
已经有学者注意到,这绝对不是一起偶然事件,而是社会转型期,不同群体之间利益诉求矛盾的体现。沈默按照这则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