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张居正点点头道:“那我这份,就请公公转jiāo。”
“是。”冯保便接过来道:“您放心吧,一定送到。”
“还有两句话,”张居正也不看他,望着前方道:“却是说给公公的。”
“请讲。”冯保微微点头道。
“这次不管结果怎样,滕祥都要下台了。”张居正淡淡道:“皇上虽然宽厚仁爱,但不能忍受不忠,滕祥竟敢与外臣勾搭,纵使帝心似海,也容不得他。”
冯保还是点头,但幅度大了不少。
“而公公你,则必然接任他的差事。”张居正又道。
“这种事儿哪儿说得准。”冯保假谦虚道。
“准。”张居正斩钉截铁道:“现在除了陈宏之外,你最让皇上放心。东厂提督向由首席秉笔兼任,就是为了制衡掌印太监,所以非你莫属。”
“那就……托您吉言。”冯保得使劲,才能避免一张脸笑成菊huā。
“现在我请问公公,”张居正沉声道:“你是想要个独立完整的东厂,还是被锦衣卫压在下面,残破不堪的东厂?”
“那还用说。”冯保道。
“公公是聪明人,自然清楚自个的立场。”张居正道。
“我晓得了。”冯保点点头道。其实不用张居正提醒,他心里也难免有些物伤其类,总觉着陈老祖宗做得过火了些,东厂再不肖,毕竟是内廷的爪牙所在,怎能任由锦衣卫的人肆意戕害?
毕竟他的目地,是坐上司礼监首席秉笔兼东厂提督的宝座,把东厂搞残了,并不符合他的利益。反正这次之后,滕祥和孟冲肯定要滚蛋的。若那外廷的禀报是另一种说法,想必可以多少抵消镇抚司这边一些,自己再看看有没有办法,在拿掉滕祥的前提下,保全下东厂的实力。这样自己将来,才不至于沦为光杆司令……还没当上厂督呢,他就先进入角sè了。
感ji的朝张居正笑笑,冯保道:“那该如何奏对,还请太岳兄教我?”
“不难。”张居正便将要点,言简意赅的讲与冯保,最后强调道:“关口是,不能让锦衣卫负责此案,将其jiāo给刑部,才能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事关内廷……”冯保为难道:“外臣不便审理吧。”
“要的就是这个不便。”张居正悠悠道:“大不了让慎刑司和刑部一同审理,本来就是内外廷牵扯在一个案子里,让内外廷共同审理,是最合情合理的!”
“我晓得了。”说话间,两人进了乾清宫,冯保安排他在值房中吃茶等候,自己则匆匆去西暖阁内禀报。
屋里伺候的xiǎo火者,出去给张居正张罗茶点,值房中只剩下他一个。厚厚的mén帘,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偶尔噼啪的木炭烧裂声,更显得安静无比。
张居正静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百感纷杂,念头无数。但绝对没有‘悔不当初’、‘自艾自怨’之类的多余情绪。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只是因为实力不济、运气不佳,而导致失败罢了……现在要做的,是全力应付眼前的局面,看看有没有败中求和、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
无病呻yin,那是胜利者的特权,自己没那个资格,更没那个必要。更何况,自己也不是必死之局,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关键是要突出各种矛盾,把这池子水彻底搅浑了,水越浑、局面越luàn,就没有人能控制得住。而当场面失控时,一切皆有可能,就看谁的心黑手快脸皮厚了。
‘你别高兴太早,我是不会输的!’张居正紧紧攥拳,暗暗给自己打气道——
分割——更新预告,下一更,明晚八点。
未完待续)
第八一零章 长歌当哭 (下)
@@@@@@@@@@@@@@@@@@@@@@@@@@@@@@@@@@@@@@@沈府,外书房。##看xiǎo说必去##
“皇帝纵yu过度,已严重jing气虚损、命mén火衰,肾水干枯而致不举。”沈明臣轻言细语之下,便将宫闱最高隐秘,闲谈般说了出来:“太医说,若不清心寡yu,善加调理,不仅难以再举,还会损阳寿的……调理还在其次,关键是个清心寡yu上,但皇帝对那房中一事上瘾严重,已经到了日御十余妃嫔,一时无nv不欢的地步。故而这次所谓闭关祈福,实则是掩人耳目,真正是为了帮助皇帝治疗xing瘾。”说着啧啧称奇道:“那太医也是个奇人,竟发明出一种铜内ku,给皇帝穿上,这样连自渎都不能,实在是高招。”
“唉……”王寅微闭着双眼,斜靠在躺椅上,听了却一点笑不起来:“皇帝登基才满一年,身子便如此衰弱,我看不是长寿之相。”
“是啊,”沈明臣点头道:“自来帝王好sè纵yu者大多短命,希望皇上这次能治疗成功,日后清心寡yu,长命百岁吧。”毕竟能遇上个隆庆这样的皇帝,是沈默三世修来的造化,若是再换个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会是个什么局面?
“别cào心太远了。”王寅微微摇头道:“还有什么消息。”
“滕祥和孟冲拦下冯保一宿,今儿早晨等到张太岳来了,才放他去报信。”沈明臣低声道:“路上张居正说服,让他以大局为重,不要落井下石,把这个案子jiāo给刑部审理。”
“不愧是战意盎然张太岳,这招出的漂亮,刑部尚书黄光升是什么人?久经考验的徐党骨干。而大人虽兼管着刑部,但他和胡宗宪的关系尽人皆知,反而需要回避,不好chā手。”王寅淡淡道:“还真是蓄谋已久啊,恐怕当时让大人兼管刑部时,就存了这种万一之心。”
“要说蓄谋已久,”沈明臣嘴角挑起一丝淡淡的嘲讽,道:“他比起咱们大人来,不过是‘xiǎo巫见大巫’。多年来,大人一直隐藏内力,故意只和他用招数比拼,你来我往打得眼huā缭luàn,即使胜,也只赢一线……一次两次不打紧,但次次都是这样,任他张居正再机警,也会产生自己不比大人差多少的错觉。”说着一攥拳,满是憎恨道:“这次就让他认清现实是多么残酷!”
“你xiǎo看了张太岳,”王寅却不赞同道:“他未必不知道跟大人的实力差距,否则也不会兵行险招……朝堂如战场,发堂堂正正之师、行光明正大之法才是王道。更新最快如此用险,固然有可能以弱胜强,但更可能会向现在这样,杀敌不成、自损八千。”说着轻叹一声道:“说到底还是‘不甘心’三个字在作怪。”
沈明臣默然,王寅这话他听得懂,这大明朝,做臣子的再大也大不过天,徐阶和皇帝矛盾重重、罅隙日深,已经无法调和,其结果只能有一个,或早或晚而已。张居正若是继续韬光养晦,待得他的徐老师不在了,拿什么跟排名更前、实力更强的沈师弟拼?理智的选择,只有继续等待下去,等沈默主动犯错才有机会。然而沈默又是个狐狸般狡猾机警的家伙,做事情滴水不漏,从不会‘知不可为而为之’,要等这种人犯错,就像期待天上掉馅饼一样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