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些太监,整天说什么内帑空虚、宫中乏用,变着法的想让自己,允许他们把黑手伸向更多的地方。
隆庆心里就一阵阵厌恶,脸上的愤怒越积越厚,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终于咬牙道:“看来都是朕平时待他们太厚了!不仅不思报恩,反倒打着朕的旗号,去欺负朕的百姓了!”也许是觉着身边人当年跟着自己不容易,隆庆一登极,就对太监们大加封赏,不仅全都提到内廷要害衙门,还滥加封赏,随随便便都赐蟒衣玉带,子侄兄弟也尽加锦衣卫指挥衔。虽然都是些荣衔虚职,但无疑助长了宦官们的气焰,使他们愈加无法无天。
“忘恩负义,欺君之罪”合该千刀万剐!”高拱在一边火上浇油道。
“那朕该怎么办?”隆庆整日钻研“御女心经”对如何御下却一塌糊涂。
“臣这里有各税关、皇店的位置,以及店主名单。”高拱将一份册子呈上,杀气腾腾道:“只要照单抓人,便可将其一网打尽!就在这么短时间,得到这长长的名单背后必有高人相助。
“那还等什么!”隆庆终于激动了,拍案道;“去抓人吧!”
“敢问皇上,排谁为主?调哪儿的兵?全抓还是抓重点?”高拱冷静问道:“抓了以后由哪个衙门看押?”
“这个……师傅看着弄去吧。”隆庆恨恨道:“给朕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请皇上下旨。”高拱沉声道,心中却有些无奈,哪有这样当皇帝的,连怎么行使权力都稀里糊涂?
“哦,快去拟旨!”隆庆吩咐边上站着的冯保道。
“是。”冯保躬身倒退着出了西暖阁,一出门便撤腿就跑。
两个白云铜的大火盆,把富丽堂皇的司礼监值房映得又暖又红。
此刻四个往日里牛气冲天的秉笔太监,却都是满脸的油汗热锅上蚂蚁似的团团乱转。只有掌印太监马全,仍然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方才冯保派人过来传话,说高拱告了他们的刁状,把他们欺上瞒下在外面违法越制、营私舞弊、鱼肉百姓的丑事,一股脑全给捅出来了。
别看四人平时耀武扬威不得了,其实都是些没经过事儿的纸老虎,当时就庙里长草慌了神,光在那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可就是不知该怎么办。
突然厚厚的门帘掀起了一阵风冯保喘着粗气闯了进来。
没人怪他无礼,四个秉笔一下把他围住急吼吼的问道:“怎样了?”
“皇上让给高拱拟圣旨,他好去抓人……,…”冯保喘匀气道。
“啊………”滕祥、孟冲几个登时面无人色道:“完了彻底完了……”
“不能这么算完!”冯保尖叫一声,镇住其他人道:“没到白绫赐死,就还有机会!”
“那称说怎么办?”众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我哪知道!”冯保啐一声道:“你们是守着金山要饭!”说着拨开众人走到马全的面前,一撩下襟,便跪在地上磕头道:“以前是儿子们不懂事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现在咱们大难临头,恳请老祖宗指点!”说着哐哐地在地上磕头。
马全的眼睛尊开一条缝,但没搭理他。
滕祥几个也明白了,是啊,这时候只有靠老前辈的智慧,才能救自己。赶紧过去,跪在马全左右,五个太监一起磕头,恳求老祖宗搭救。
马全这才感到胸中恶气稍减……这半年来,他虽然坐在掌印太监的位子上,但那些裕邸的太监,丝毫不买他的帐,而且还联合起来,想要把他轰走。
马全真是后悔”当初没和黄锦一起去南京,心说自己就是不悟啊,一朝天子一朝臣,内臣更是如此,现在是隆庆皇帝坐江山,自己这个前朝旧人,还有什么好争的。
又看着这挑中贵个顶个的狂妄无知,精明远逊于嘉靖朝的司礼监众挡,贪婪却远胜前朝。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儿的,马全已经盘算着告老还乡了。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告老呢,事儿就先出来了。
只不过,虽然觉着解恨,但他还是得提点一下这些人,毕竟自己下半生能否安享晚年,和这些人也有很大关系。
想到这,他啐一声道:“早就和你们说过,要适可而止。你们却自恃是潜邸旧人,到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什么都敢咬一口,吃相还难看的要死。弄得口碑败坏,不然怎么惹到高拱那个活阎王了?”
“我们知道错了,可是事儿都干了,现在说别的都晚了。”滕祥一脸哭丧道:厂您老就说我们还有救没有吧?”“是啊,我们还有救吗?”一片哀鸣声。
“慌什么!”马全喝一声,镇住几人道:“先帝爷那会儿,司礼监经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不也安然过来了,这次也不会例外!”
众太监这才安静下来,听老祖宗讲那太监的立命之本:“知道你们为何会遭此厄运吗?”
“我们肆无忌惮了……”“我们太不把百官放在眼里了……”几个大挡答道。
“都不对。”马全淡淡道:“其实原因只有一个,你们忘本了。”
“忘本?”太监们瞪大眼睛道。
“对,忘本。”马全老气横秋的教训道:“别看咱们一个个威风凛凛,好像大人物似的。其实都他妈是狗仗人势,是皇上想让我们厉害的。要是皇上不想让我们厉害”我们转眼就全都狗屁不是……我们这些没了根的废人,一切都在皇上身上,皇上就是我们的本,我们做奴才的,得时时处处把皇上放在心上!”
第七九一章 春寒料峭 (上)
司礼监,火盆中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无声无息。五个太监也屏息凝神,只听到马森一个人的声音:“当今良善宽厚,正是我们当奴婢的可遇不可求的好主子。却被你们以为可欺,一个个都不管主子爷还在受穷,自个先捞得盆满钵满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主子是天子!”,顿一顿咬牙道:“龙有逆鳞,触之者死,你们背主忘主,就是触到了皇上的逆鳞!”,“老祖宗教训的是”,”冯保心怀侥幸道:“不过税官也好,私店也罢,咱们都没直接沾手,皇上仁慈,不会怪罪到咱们头上吧。”他们请马森帮忙,主要想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他们保住那些税卡和私店对太监们来说,钱财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要是把来钱的路子都取缔了,还不如杀了他们。谁知马森上来就说”你们自身难保了,言外之意,那些财路都保不住了。
见冯保等人还有些不甘心”马森笑笑,目光转向滕祥道:“听说你刚在城东买了一所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