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摇摇头。叹口气道:“绕着西湖转转吧。”他是真不愿去那个鬼地方。因为他实在是太不喜欢赵贞吉那种自以为是地清流了。在这种人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绝对没有灰色地带。所以他们会偏执地认为。只有廉洁奉公地官员。才是好官。才是有益于人民地官。而那些节操上有瑕疵地官员。便一定是坏官。做出来地事也是坏事。所以要统统一杆子打倒。
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他老先生也不想想。当今天子不务正业。国政被奸党把持。任何不顺从、不巴结他们地人。都会被无情地扫除。比如说张经、周、李天宠。短短数月之内。三位封疆大吏地倒台。已经反复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有才干地人。该如何自处呢?若要保持名节。无疑须独善其身。远居于野才行。但这样地才子名士再多。于这个国家有何益处呢?
胡宗宪是名门之后。真正地世家子弟。对自己名声地爱惜。要比那些‘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地家伙们。还要更甚三分。那他为什么还要主动与严党同流合污呢?
只因为他是真正热爱这个国家地人。只因为在他地心中。有着报效国家地使命感。有着救济黎民地责任感。因为在他接受诏令。前往浙江之前。曾立下这样地誓言:
‘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东南,誓不回京!’
他要有足够权力,去施展自己的抱负,去平定大明的东南,所以不得不曲意奉承着赵文华这个白痴加恶棍,不得不去满足他和他的主子,那欲壑难填地贪婪。
除此别无他法。
沈默是无比理解胡宗宪的,所以才被他引为知己,但可惜地是,正义永远站在道德无瑕疵的士大夫一方,像赵贞吉这样节操无可挑剔的清流名流们,却掌握着判定一个人善恶的天平。
现在赵贞吉便要将胡宗宪放在这具天平上,将他的阴暗面展示在大庭广众面前,让他万劫不复。
对于这种打着正义的旗号,却做些亲者痛、仇者快地蠢事的正人君子,沈默是深恶痛绝地。他甚至都着严嵩当初整倒他是无比正确的,唯一地错误是,又让他重新跳出来瞎胡闹了。
想着想着,便回到自己身上,他自度肯定是个君子,但是伪君子的成分要多一些。对于伪君子来说,对名声地热爱超过一切,应该是独善其身、以全美名的。可为什么我如此厌恶自己的选择,如此强烈的冲动着,想要撕掉伪装,真真正正做一会自己呢?
但他觉着自己不会有胆量,迈出这一步,因为过往的经历已经证明,只有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他才会去做一些事情,与他的老师截然相反。
想到这里,沈默胸口一阵气闷,掀开轿帘道:“停下,我要出去走走。”将官服除下,丢在轿子里,穿上件七成新的儒衫便下了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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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西湖边漫步,只见满湖残荷摇曳,加之秋风更增寒意想起乡试时仍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本就心中郁结,此时更加有萧索之意,情绪变得十分低落,沈默不禁涌起强烈的思乡之情,他想自己那糊涂但可爱的老爹,更想那不糊涂也更可爱的未婚妻,这种思念平时被压抑在心底,此时一经触发,便如江水奔涌不止。
举目四望,他发现自己已在白堤之上,就迈步往西泠桥边走去,那里有个地方,是与若菡相关的,也许在那里,自己能找到些许的安慰吧……就算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也好过现在这样失魂落魄。
便快步往前街上行去,只见这里仍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从人群中穿过,他走到那间凝聚着若菡心血的成衣铺前,不假思索的往里走。却被俏丽的店员拦住道:“这位大人,店男宾止步。”
沈默讪讪退出去,却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直到日上三竿,估计赵老夫子已经抓狂时,他才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去。
走了两步,没来由的心弦一颤,他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一辆造型别致的油壁香车,从店后街上缓缓驶出,向他的反方向行去。
那一刻,他的视野中,只剩下那辆令自己魂牵梦绕的小车……是她,一定是她,如果她没来到杭州,这辆油壁车是不会出现的,因为这辆车对他俩有着特殊的意义,是一件关于爱情的东西,若菡不会与任何人分享的!!
“快,追上去。”沈默拔腿就跑,却被铁柱拉住道:“大人,还有不到两刻钟就要开堂了,您要是去晚了,恐怕会被赵部堂责罚的。
”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默兴奋的大笑道:“去赵部堂吧,老子今天不伺候了。”便像个孩子似的,撒欢往前奔跑,毫不理会众人讶异的目光,将所有忧愁与烦恼统统甩在脑后。
那辆车越行越慢,沈默也越行越慢,倒不是他想保持距离,而是已经累得双腿酸软,肺叶里好像着了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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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那辆车离开了人来人往的湖滨。穿过了松柏浓荫,沿着林间小径,到了一处林遮柳护的静谧之处,这里正是两人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车夫和仆妇轻车熟路的下来,朝沈默行个礼,便向四周去了。
沈默扶着车壁站着,只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里,感觉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不由暗骂一声道:‘实在是太缺乏锻炼了。’
这时车帘动了,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俏脸出现在沈默眼前,若菡微笑着望向他,沈默则直勾勾的回望着,只见她无双的秀美中,尽是那甜蜜的宁静,便如山间的溪流,虽然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