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而回的街头,他感觉自己似乎刚刚经历一场恶战,从脏腑到手脚,都是虚弱的,胸口一阵疼痛,他发出几声从没有过的咳嗽,卧床老人一般苍老、干硬的咳声,他下意识地查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惊住了——那伤口,竟呈现了可怕的黑色。
此刻,他并没有多想,脑子里记挂着陆涯的安危,只想尽快折回。
一辆车子开来,他没有看到,里面坐着的,是自己的父亲。
司机看到了卢嘉,转向后座的卢躬庶,“军座,那个好像是少爷。”
卢躬庶顺着司机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形色匆匆的卢嘉,“这个臭小子,又是一周没回家了!风风火火的这又是去哪儿?”
司机把车停下来,摇开窗子,冲着卢嘉喊道,“少爷!”
卢嘉回过头,看到父亲正在向自己挥手。
“爸……”卢嘉想和父亲说句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不愿多看父亲眼里的担忧,转身又跑了。
卢躬庶担心地、失望地垂下手。
卢嘉边跑边回头看看越来越远的父亲,他好久不曾认真地看过父亲,这一瞬,竟觉得父亲忽然老了很多……
赶回市郊那片隐秘的地方,卢嘉慢慢停住脚步,隐隐绰绰似有尸体横在远处。惊惧袭上心头,卢嘉飞奔过来,看清是那两个日本特务的尸体,并非陆涯,才松了口气。
忽然,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猛然回头,是那个男人——那个他跟了七年,一直令他仰视、一直叫他“头儿”的男人。
胸口一阵压抑,又咳嗽起来,疼得他弯下了腰。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他沉沉地问,并不能听出喜怒。
卢嘉慢慢地直起身,和秦敖对视着。
“我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他将问话重复了一遍,依旧没有喜怒,只是眼里的血红更添了一分。
“关你什么事?”
秦敖低下头,怔怔看着卢嘉手臂上发黑的伤口,“这是在刚才的枪战中受的伤?”
“你都知道……那些,都是你的人?”
他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顾自问着自己的问题,更像默默自语,“你的伤口直接接触到了那些死猫……”
卢嘉哼了一声,“怪你的人枪法不够准,打中了袋子却没有打中我。”
秦敖点点头,他要问的问题,都已经问完了。
他将脸慢慢转向一侧,极目远方,天际隐现的光芒印得他满目更显苍凉,“你刚跟着我的时候才十八岁吧,这七年一晃就过去了。”
卢嘉惊异地看着他的双眼愈加血红、脸色愈加惨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敖这突如其来的感伤让卢嘉在一时间无以应对,他想着,讽刺地冷笑道,“想必、这汉奸也不是好当的,想必你也时时不得安心吧!”
那两个字,到底刺痛的他的心,使他决然地拔出枪,指向秦敖的头颅。
枪口下的秦敖一动不动,仍是看着远方。“我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你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就像我送你的这把枪,你一直留着它——和你一样,你在乎的情分,我也在乎。”
卢嘉笑笑,介于苦笑和冷笑之间的笑,握枪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咆哮起来,“你现在在这儿摆这些伤感的姿态还有什么用??当初你又为什么要给日本人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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