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仲衡踢了踢老吴的尸体,冷冷地说,“‘四姐’,很不幸,我的怀疑没有错。”
“四姐”一张脸霜冻一般,停伫秦敖身前;三个特务止住棒打,“四姐”抬手,以枪口对准他的额头,“为什么……”
郭仲衡拦下四姐微微发抖的手,“病毒弹是易炸品,四下又被他泼了汽油,‘四姐’,不可以用枪的。”
“四姐”仍没有回复他,只定定看着秦敖;秦敖微微直起身,胸口又一阵剧痛,咳嗽两声,将右手捂在胸前……一霎之间,只听得“四姐”大吼一声,一道寒光掠过他的眼睛,“四姐”的身体扑冲上前,一把匕首,穿透秦敖右手,插进他胸口——他的右手,就那样生生钉在胸前……
“清浅清浅,我这么相信你、器重你,你竟敢、背叛我?!”“四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睛泛在一片晶莹里,只恨不得登时将他碎尸万段。
右手背上鲜血汩汩而出,他止住颤抖,暗以五指抵住胸口,咬紧牙关,猛地将那匕首起出,又翻手,以鲜血淋淋的食指、中指夹住刀刃,左手疾拉“四姐”至身前,将刀尖抵在她喉咙处——“四姐”、以及她身边的特务,完全没有料到,他竟能有如此举动,竟能承受如此剧痛。
“叫他们,都出去。”
三个特务不敢造次,慢慢地退向郭仲衡。
“四姐”从震惊中略缓过来,低垂眼睛,冷笑看着这样破残的一只手,竟可以威胁到她的生命。
当那个特务慢慢后退的身体遮挡住秦敖的视线时,郭仲衡抡起手边的棍棒,捕捉时机,向秦敖身上砸去,他手里的刀,顺势扎进“四姐”的喉咙里。
瞬间的彻痛,使她的双手紧紧地抠住秦敖的手,指尖几乎剜进他的肉里。
鲜血溅在郭仲衡脸上,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四姐’,对不起了!想你不会忘记,天皇陛下的‘训诫’与‘敕谕’。”
“四姐”缓慢地放开秦敖的手,缓慢地回身,看着秦敖,在她慢慢倒下的过程里,不断抽搐的一张脸似乎露出一丝苦笑——笑她自己,已没有足够的时间想明白,她这样恨他,是失望于他对她的背叛,还是他对她的漠视。
郭仲衡红着眼睛,再次抡起棍棒,向秦敖砸来,秦敖双手去挡,穿透手掌的刀尖竟插到棍棒上,郭仲衡眼中的阴狠慢慢淌出,猛地将棍棒向上抬起,那匕首、横着,从秦敖右手之中,豁裂而出。
秦敖疼得大汗淋漓,他知道,自己再没有力量与他们抗衡,剩下的时间里,只是希望能点燃一根火柴,以残存的最后的力气来完成他,最后的任务。
背后一棒袭来,将他打倒在地,郭仲衡又抬脚狠狠踩在他手上,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盒火柴。
郭仲衡丧心病狂,铆足了力气,在他指节狠狠地碾,秦敖竭力支撑几秒,终于,一声大叫,带着无限的不甘和无奈,松开了手指……
郭仲衡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冷笑,弯腰拾起地上的火柴,一面狞笑着看着秦敖,一面挑衅地轻轻扬手,那火柴,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弧线,落进旁边的水桶里。
秦敖愕然地看着,他不能相信,那么多的努力和牺牲,就这样,功亏一篑。
郭仲衡止住了放肆的大笑,变本加厉,棍棒雨点般地落到秦敖背上、肩上,俨然是不将他活活打死决不罢手的架势。
垂吊的电灯被棍棒击中,秦敖勉力抬眼,摇曳的灯光,印在他眼中,一丝希望悄然燃起。
秦敖低首,一面护住头部,维持最后的生息,一面四顾寻机——一根钢棍,吸引了他的视线。
郭仲衡打得累了,伏身在他耳边,“……你拼命啊,你做了汉奸又做日奸啊,秦敖你了不起啊!你想怎么样?你们中国人做官最后不都求一个封妻荫子吗?你封啊,你荫啊。哈哈哈!你的扈渝雯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在等你呢,等你封,等你荫,哈哈……”
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歇。
肚子里的孩子……
那女人,一脸的期待并哀怨,倏忽涌上心头,又慢慢地模糊去,隐现渐清晰的,却是另一张脸……
原来,是这样的……
难怪……我心里一直在问,当日,我从那人伢子手中将你救下,两年来,不管你承受着如何的忽视和冷落,失望和妒羡,也从不忍心离我而去,而今,你却能走得这样从容?“少爷,我不走”……这句话,言犹在耳,如杜鹃啼血。
难怪……令尊清高于世外,携你读圣贤书高士词名家文章,污物不视,秽语不闻,而今,你却能带着你的交易条件去承受那些男人的凌辱?
难怪……当你将那件小衣服塞进我手里,脸上和着泪的笑,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