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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只是有一个问题,他尚未清楚——以他的经验,今天应了这样的合作,日本人对他,也决不会信任,在他身边,不为他知的地方,应该是会渗入日本人的耳目。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爱少爷的,除了他的性情才情,除了他的沉郁忧惴,除了他的执著决绝,便是那俊如清风玉山的外表下,如狼般步步为营、伺机而迅击的手段。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19 生日

每月逢六,是少爷与“四姐”约定秘密发报的日子。一月有余,四次逢六,少爷的密电始终是“唐无离渝安排”。

少爷的书房,一直上着一把重锁;“四姐”找上门来之前,他觉得自己的家尚是安全的,“四姐”的到来,使他意识到自己早已进入日本人的实现,那他周身,草木皆兵。

他把每份材料里都夹了一根头发,发根起自某行某字,发尾落于某行某字,都默记于心,再次翻看的时候,以头发的位置判断是否有人动过这些材料。一月下来,并无异常。

他其实是个极心细的男人。

再逢六时,正是少爷的生日,十一月十六。

自我来秦家,这是少爷第二个生日。

一年前的今日。我并不知道那日是少爷的生日,只是清晨,走到少爷房门前,有些诧异,少爷一向晚睡早起,常常日不过墙,就已离开了;而今窗外日迟迟,他的房门却还是紧闭的,我正犹疑着,要不要敲门进去,只听见他房里箫声渐起,仿佛吹箫的人边吹边慢慢地走近,惆怅不失悠扬,缠绵不失清丽,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忽缓忽促,似直上九霄云外又遗落天涯瀚海,似睥睨高山云端又沉溺晚秋江潮。我在门口,愣住了,爹爹吹箫,多是正襟危坐,更似圣哲讲经,贤师传道,而少爷的箫声,承心性、载爱恨,把他平日不与人言的悲欢,慢慢道尽。

几个回合之后,箫声渐隐,又似吹箫人慢慢远去,竟留也留不住。

我忽然明白,为何古有伯牙子期的佳话——若是这轸琴人不在了,听琴人不知生又何欢;若知这听琴人的心思,轸琴人为天下再无知音而断琴绝音又何足惜?

只是,我知其音,其却不知我之知其音,所以,这“知音”二字,到底当不得。

良久,箫声又起,我慢慢靠在墙边,这才察觉到,他的箫声虽极好,却有些奇怪。直到吴管家叫我去厨房,给少爷做一碗寿面,我才明白,怪在哪里。

不是奇怪,是残缺——原来,今日是他的生日,想必,往年的今日,都有一个人轸琴与他合奏,而今,只有箫声的旋律,却没有筝的伴奏。箫声渐落,琴声渐响,琴声渐缓,箫声复起,间关鸟语,彼鸣我和,这才圆满。然而,此情此景,却只有箫声,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生日形单影只,可他的心里并不孤单,他以为,远在武汉,那个女人,必也临窗独立,记着他的生日,记着年年今日,她指间的弦,他手中的箫。

又怎料得,在武汉,她正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一起读着泰戈尔先生的诗——比起少爷,陆涯也许更算得是个风雅之人,有张有弛,重任在身,忧患不关心,情思细腻,行为浪漫。而少爷,枉读诗书万千,却不见为心爱的女人为赋一篇,少爷原非风雅之人,音律之事,并不常做,偶尔,渝雯弹琴,还会顾忌是不是扰了他的工作,乱了他的思绪。只是,年年生日,他再没有理由拒绝渝雯合奏的心愿——直到渝雯嫁去武汉,他才悔当初,竟会带着那样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答应她如此简单的一个请求。

今年今日,才是真真正正地只有他一个人。

我一直在侧耳倾听,暗庆一直没有听到他房间里传来箫声。

“今年,他没有动那箫?”一个有些久违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是俞小姐,原来,她也知道。

“秦敖就是秦敖。”她赞许地看着他房间的方向。

“俞小姐,这话怎么说?”其实我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不喜欢她这样说。

“渝雯在武汉的两年,每年今日,没人抚琴,他也会独自吹箫——只要他觉得她还爱他,那便是山长水阔,情也不改;而今他知道她不再爱他,便是再痛再憾,也绝不任自己沉沦在已经没有意义的情愫里。”

再痛再憾,也绝不任自己沉沦在已经没有意义的情愫里……

我忍不住想问一句,俞小姐,你我又能不能做到这点呢?

做不到。我们都知道自己做不到,也正因如此,我看到,俞小姐眼睛里流露出那样一种钦许的目光。

卢嘉少爷说得对,我和这俞小姐决不是一种人——她为此钦许他,我为此心疼他,尽管,我们同样的知道他的情,知道他的苦,知道他的憾。

“啊!”我一声惊叫,有只手在拽我的辫子,是卢嘉少爷,我猜也猜到了。

“卢嘉。”俞小姐唤了一声,卢嘉这才发现她也在这儿,马上乖巧起来——俞小姐的声音很平静,应该说也算温柔,可卢嘉就是怕她。由此我也可以想象,在秦家我所看到的一直脉脉默默的俞小姐,在黑室、在训练场、在沙场,会是如何的强悍骁勇。

“俞组长,你也来给头儿道贺啊?那、我们就一起进去吧,呵呵……”

我趁他们说话的空当,进去通禀少爷。

少爷心情竟还不错,开玩笑地问我,“我的生日,他们都来道贺,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的礼物你未必能看见。”

少爷看着我,目光忽然变冷了,“你也会做我看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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