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说不要让王宝山和王李氏知道她与陆泓遇险之事时,崇文打心底里不赞同,结果昨夜里思前想后越发觉得木槿的话有道理,爹娘经历逃荒后身子本就不好,若让他们继续为儿女忧心,实在不好,还是听妹妹的话莫让他们知晓要紧。
打进入东小庄开始,木槿等人就不时遇见族人们。
并不奇怪,农闲时节还未到来,族人们都忙着下地干活呢。
王宝山夫妇听见儿女归来的消息,慌里忙张出门等候。
看见木槿,王李氏眼泪唰地流出来,整个人充满失而复得的激动,连话都说不出来。
崇文挤出笑容:“爹,娘,我们这不是好生回来了吗,你们莫伤心。”
王李氏缓上许久方才缓过来:“我跟你爹光听人传话说你们又碰见张家人为难,现躲在崔老爷的府里,却不晓得你们究竟如何,心里七上八下连个安生觉都不曾睡……”
当初王宝山和王李氏听见崔家人的传话,第一反应便是去明州城寻他们,崔家派来传话的小厮只说木槿与两个兄弟正受崔老爷的庇护,他们去了不过平白多出许多岔子,王宝山没怎么同崔家这等体面人家打交道,最后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两口在家苦苦等待儿女的消息,别说睡觉,连饭食都吃不进去,安顿下来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气色消失的一干二净。
听村口那户人家说兄妹三人归来,王宝山与王李氏赶紧跑出来,仿佛慢几步便见不到人了。
在外头说上许久的话,木槿终于踏进家门。
吉祥如意年纪尚小,懵懵懂懂知道木槿往远处去了,开始着实哭闹许久,眼下见母亲回来,争着抢着往她怀里钻去。
不过几日功夫,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木槿怀抱孩子、着看父母方真正产生回家的感觉。
罢了,明州城发生的事不过是她漫长人生中的小插曲而已,活着最要紧,何必在乎那群无关紧要之人呢。
木槿将陆泓、将崔家全部抛诸脑后,再次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自个儿的生活中来。
同样,她归来的消息很快便被族人们知晓,木槿在逃荒路上出了那样大的力气,就算小心眼如王宝顺夫妇,照样记着她的好处,人人皆盼木槿平安。
因此,来不及与爹娘感伤,木槿很快被前来她家的族人所包围。
除却极少数按月给银钱的,寻常乡野小商人皆把绸缎卖完再给织布娘子们将银钱结清,反正山野乡村间什么都值钱,唯有人最不值钱,嫌弃给的银钱不多亦或不立马给,好吧,甭干了,反正后头有的是人抢着干活。
木槿同族人邻里相处久了,自然知晓他们的难处,每十天半个月便给一回银子,免得人家手头紧巴,所以紧忙着赶来的妇人们倒不是来催银子,而是真心实意替木槿忧心。
毕竟几天功夫,东小庄充斥着各种谣言,仿佛木槿已经被昔日得罪的张员外家给害死了。
栓柱媳妇边抹眼泪边说道:“妹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俺可就要信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
旁边的妇人用手肘戳栓柱媳妇的胳膊:“你说啥子浑话,五姑有老天爷保佑,断不会有事!”
“刘三叔也说过,五妹妹必会平平安安回来,且收起你的乌鸦嘴来吧。”
……
几波人叽叽喳喳好生热闹,木槿不嫌烦,笑眯眯听族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话。
于她而言,这般情形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此刻格外珍惜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聒噪声。
住在织女镇的陈寡妇匆忙带儿子前来,她不光担心木槿如何,她将今年织出来的缎子皆托付给木槿,倘若木槿没有平安归来,陈寡妇同儿子恐怕就要在荒年里被饿死喽。
陈寡妇一把搂住木槿,嘴里念叨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木槿跟族人们絮叨好一阵,或许因为此情此景太容易让人卸下心防,木槿跟着族人们哭了好几回方才停下。
同族兄弟与他们的妇人同木槿说话,年长些的则与王宝山搁屋里热闹。
九爷爷王长寿就同王宝山感叹:“老四两口子养下个好闺女。”
不管在昔日的王家村亦或如今的东小庄,王长寿都是王氏宗族里辈分最高的人,他当真稀罕木槿,倘若没有木槿,整个逃荒的车队指定会全军覆没。
最该说话的王宝兴却一反常态没有言语。
作为王氏宗族的族长同样是最有威望的人,按理说王宝兴最应该说几句话,然而他始终一言不发,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虽说近几年的王宝兴因为年纪增加渐渐多了些长者的慈祥,但老一辈人都晓得他年轻时究竟有多严厉,见王宝兴面无表情坐在圈椅上,竟没有人敢主动招惹他。
其实,王宝兴所思所想与其余人的猜测可谓大相径庭。
作为整个车队的掌陀人,王宝兴身上的担子最重,自打灾荒来临,王宝兴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让族人们跟着遭殃,起初他没料到木槿一个带孩子的妇人能帮那么多忙,对于王宝兴而言,除却侄女的身份,木槿更是与他共同带领车队前行的引路人。
当初崔家传来口信说木槿与崇文崇武因为被张员外刁难,恐怕得在外头避避风头,王宝兴心里总觉得十分蹊跷,可眼下他在明州城再不像在西边一样有脸面,哪里有路子知晓实情,唯有老老实实听从崔家的安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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