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的童生文书拿出来,说了与上回同样的话:“我是延庆三十八年的童生,带粮食去投奔在栗阳府做通判的同乡,车队里头就有他家里人托我给他带的粮食衣物,也请官爷给我们几分薄面,到时候我和同乡都记着您的恩情。”
王宝兴的谎话越说越溜。
至于那位做通判的同乡,被他知晓自己编织的谎言也没关系。
此时人们极其重视同乡之谊,做官的有乡党,做商人的也有商会,人们在外头普遍会照应自己人。
王宝兴的做法被人家知道,对方顶多斥责他或者不与他来往,却不会豁开面子治罪。
通判属于正六品官阶,在京官眼里不算什么,在低阶官吏看来却属于得罪不起的大官。
那人听闻之后瞳孔一缩。
他没有做同知的远房亲戚,累死累活二十年才做到百户的位子上,最明白不能得罪人。
王宝兴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和栗阳府通判的关系,但他手里的童生文书总没办法作假,那人再不敢怠慢,连说对不住。
既然人家已经递过台阶,王宝兴见好就收:“我知道官爷们的辛苦,世道这般乱,平白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说着,他又往对方袖子里塞上块银锭子。
前前后后用掉两刻钟,木槿等人才得以出城。
等走出两里地,族人们纷纷开始抱怨。
“狗娘养的,也不怕撑死他!”
那群人的胃口属实太大,若非族长随机应变,恐怕大家又要出回血。
木槿回望城楼。
因为距离越发远了,城楼不断缩小,直至缩成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为止。
他们的速度不快不慢,而且北方又接二连三闹灾,往后过来的灾民只管更多,照江梁城的做法,迟早要出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江梁城群龙无首,官吏们将百姓看作草芥,而被逼急了的百姓亦能点燃自己与他同归于尽。
王李氏拉住木槿:“别看了,快往前走吧。”
王宝山:“这江梁城啊,就跟传说中的龙潭虎穴似的,个个都张着血盆大嘴想吃人……”
好在族人们顺利出城,若继续呆在里头还不晓得会出什么变故呢。
——
距离受伤已经过去十来天,木槿自觉比以前好上许多,就不再坐在自家牛车上。
王李氏和王宝山却不放心,总担心她有事。
木槿安慰爹娘:“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了,只要别被扯到,就不碍事。”
她换过一回纱布,当时伤口已经结痂,将旧的纱布换下来时不小心把结好的血痂黏住,可把木槿疼得不轻。
她忍受疼痛做好消毒工作,然后哆嗦着手换上新的纱布才结束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