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周氏这般面若桃花的,几年都遇不到一个。要是放在灾荒来临之前,他们必不会轻易上前询问妇人的家人,但现在灾荒来了,寻常小户人家都沦落到卖儿鬻女的地步,人牙子觉得或许可以一试,说不准他们就会在粮食和银钱的诱惑下同意呢。
一般没有身份的人,很难有绸缎衣裳穿,即使带头的人只是世家豪强的家奴,都比寻常小民有脸面,所以崇文对他们也极尽恭敬。
但一听到来人要他卖出妻子,崇文的脸一下子就黑下来:“我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尚且没有到卖妇人谋生的地步,老爷还是往旁处去吧。”
崇文一向稳重,但是再稳重的汉子遇到有人觊觎妻子,恐怕都得被激出几分气性。
周氏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妇人之中实在太过显眼,即使蓬头垢面都挡不住一身光华,他们是庆安郡王府上的人,此时藩王众多,但多数没有实权,被圈禁在王府轻易不得外出,他们仅剩的活动似乎只剩下吃喝玩乐,眼前的人牙子就是专门替郡王搜罗美人的。
周氏瑟缩在崇文身后,连头都不敢露,她看得出来,眼前人的主家非富即贵,但是她只想和崇文过一辈子粗茶淡饭的日子,并不想到大户人家过传闻中吃香喝辣的生活。
周氏这般天生丽质还有一身好皮子的妇人太过罕见,错过这个,往后还不晓得多久才能遇到下一个,领头的人继续同崇文说:“除了粮食,我再给你二百两银子。”
寻常人家,很难扛得住如此诱惑,何况还是出来逃难的。
周氏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瑟缩一下,荒年里的二百两银子可不同以往,王家虽然小有家财,但是为了逃避徭役而举家外逃,如果以后安定下来,恐怕还得需要一大笔银子买地安家,二百两银子的诱惑已经非常大了。
可是崇文依旧不曾答应,他对来人拱手道:“我既娶妻,就不能因为遇到困厄而抛弃妻子,不能因为富贵而卖掉妻子,还请老爷们另外寻愿意的人家罢。”
好说歹说,见崇文态度始终不变,他们只能带着遗憾离开。
崇文也松了一口气。
那群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家仆,而且看衣着,主家还不是普通的地主乡绅,那气势恐怕只有王公贵族才会有的。崇文拒绝时同样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会仗势欺人,像戏文里那样强抢民女,好在他们没有过多纠缠就先行离去了。
见到人群散去,周氏才从崇文身后走出来,她的腿还在颤抖着。
见到崇文面对这样大的诱惑还没有卖掉她,周氏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有好些话想跟崇文说,却又不晓得该怎么说。
周氏含着眼泪,嘴唇轻微颤动:“当家的……”
就像许多夫妻一样,他们从来不会对对方说滑头话,崇文咳嗽一声,说:“去收拾碗筷吧。”
周氏用手把眼泪抹掉,避过看热闹的人群,就去收拾碗筷了。
做饭时,一般都是她同王李氏一起,但全家人吃喝完,便各自做事去了,剩下她收拾锅碗,见到王李氏在搬锅,周氏冷汗都快吓出来了,赶紧上去接到自己手上来。
周氏是最典型的古代女性,有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传统思想,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她眼里,刚才崇文为她拒绝掉那二百两银子,说不准公婆会不高兴,二百两银子,即使在好的年成,恐怕也得两三年才能赚回来,而且好年成还不是每年都有。
一想到这么多银子,周氏心里头就忐忑不安。2
周氏爹娘早就听到王家这头的动静,两家挨的不算太近,周母心疼闺女,本来想立马赶过来的,可是周大山死活不让她过去,嘴里说:“大丫既然嫁到王家,那就是他家的人,就算把大丫卖了,同咱们家也没干系。”
周大山本来就不重视闺女,在他看来,来人非富即贵,如果王家真的把大丫卖掉,那就真的欠他们周家了,到时候说不准还能从王家多要点好处,接济家里儿子和兄弟周大海一家。
见到周母准备往王家那头去,周大山挥舞起拳头,恶狠狠地说:“你若过去,回来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周母本来就被当家的殴打许多年,她打心底里惧怕周大山。
听到周大山的威胁,她抹着眼泪劝:“大丫可是你的亲闺女啊,咱不能不管大丫。”
结果等事情平息,周母才有机会过去看看闺女。
周氏本来就恐惧不已,见到母亲,眼泪直接流了下来。
她现在满心后怕。
周母摸着闺女的头,劝着她:“大郎跟你好,你也得跟大郎好好过日子,你爹你叔婶终究不会护着你,只有大郎才会一心一意对你。”
闺女嫁到王家以后,小夫妻感情一向好,崇文疼他们家大丫,大丫也是,见到崇文受累就心疼的受不了,这些日子崇文挑担子,肩膀上头一片红肿,全靠着周氏每天花时间给他按。
只不过周大山时常给闺女说要帮着娘家兄弟叔伯,才让两头有了嫌隙。
按周母的想法,闺女嫁到王家,就应当和大郎好生过日子,至于娘家人,只要管着他们不饿死就好,只有周大山,则不管闺女日子过得如何,一心一意撺掇闺女多给娘家人谋好处。
周母打心底里想让闺女女婿好生过日子,可她被周大山拳打脚踢打怕了,并不敢当着周大山跟闺女说什么。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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