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不想再见到严明律,即便后来发现有几件衣服落在了严明律家,他也不想再去拿回来。
他欠了严明律很多东西,第一件是钱。林茶现在开始想象时光机器了,按钮一转回到最开始,他死也不会答应严明律的私人工作邀请,搞到最后欠下这一屁股债。林茶清点过了,逼近五位数,或许只是严明律月薪的几分之一,对他一个穷学生而言已是天文数字。
严明律的生活很快回到了正轨,林茶尝试让自己不落人后。话剧是个好东西,距离公演只剩下一个月,排演密锣紧鼓。江河在追人初期,最勤快,每次话剧结束都来接他。
蒋哲目送着林茶离开,心里惶惶惑惑的,走快两步追上去,低声道:“我还是觉得这家伙不靠谱啊!”
“刚开始不是你撮合的吗?”
“我那时哪知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史!”
“他挺好的,不做男朋友只做朋友,也挺开心。”
蒋哲眉梢一挑,变了脸色:“林茶,你是真的发生事情了。”他语气是百分之百的笃定。
“我没事。”
“没事你整天郁郁寡欢?”
林茶朝蒋哲露出一排银牙,笑得阳光灿烂:“我没事——这样你信了吧?”
他有事,严明律PTSD的另类临床反应,他若想要成长就必须克服的病症。
他要强迫自己戒掉严明律的温柔,把这么些日子的欢乐与温情一键清零,让两人再次回到最开始那不生不熟的关系里去——连敌对的关系也没有了,任何特殊的联系都不能有了。
严明律已经从这烂泥浑汤里抽身得利落,像是要应验林茶的心愿。他说自己想要独立的精神世界,好,他全身而退,丁点痕迹不留。
江河这次带了一朵玫瑰,裹进粉紫色条纹彩纸里,鲜嫩欲滴的像朵刚醒来的梦。“漂亮的花——”他将玫瑰比在林茶耳边,“配漂亮的人。”
从严明律那里中途辍学以后林茶学会的最重要一课,是不要轻易收人礼物。因为这些礼物最后都不是礼物,是捆绑着双方的欠条。
江河将花往林茶眼下又拱了拱:“小茶宝贝?”
“我们还没开始,你别物质投入。”两人的饭都是来回请的。
江河是个单眼皮帅哥,眼睛已经不大,笑得开心时更挤成两条缝,英气全成了傻气:“你担心这个啊?你忘了我是富二代?就算最后你不答应我,我也绝不会向你讨债的,多丢格。”
“其实我……”林茶看着这一张不见眼的笑脸,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收回,在喉咙里游走的另一句先出了来,“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漂亮。”
天都暗了,他们站在那条松树路旁,香气时浓时淡,橙黄路灯下飞着几只小虫。上边活动室里还在收拾话剧道具,四下一条人影没有。
“你太漂亮了小茶,你就像个洋娃娃,我妹妹天天攥手里那个。”
江河说完忽然俯下身,飞快地亲了亲林茶的额角。
这种亲吻纯纯粹粹是小孩子亲吻一件喜爱的玩具的,但林茶还是发了会儿怔,回过神来更动了点气,连名带姓地直呼江河:“你不要这样。”
江河只是调皮地笑,说对不起,没忍住。
他自来熟到令人发指。林茶每每和他相处都很不舒服。林茶连择偶偏好都被严明律塑了形,只喜欢他那样冷的,心里藏着多旺一团火,都不从皮表泄露丁点热度。
但当着江河的面他很难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是饭后回到家躺床上发的文字消息:对不起,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然后他把手机扔到一旁,不想去看回应。失恋原来是这么糟糕的一件事,林茶只觉整个事端都变成了一团乱麻,把无辜的人都牵扯进来。现在的他艰苦困难地解着这团麻烦,捋清条理脉络,将所有零件还原。
严明律严明律,全都是严明律。
他这一路成长已经道阻且长,命运又总是给他安排一座一座的山去翻。
他坐起身,决定自己需要一个完全脱离严明律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