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茶的眼睛黑的特黑,白的特白,两条眉常舒展,是好人家孩子的面相,收拾干净后一点都不浮躁,尤其现在低眉敛眼的模样,眼梢还扑了点红。其实严明律没办法与他生气。
迟迟等不到严明律回应,林茶只能逼着自己再软了一点,声线低了几分:“快说话啊……”
严明律心里被触着了,他轻咳一声,以一句听不出的关怀,答应了林茶的和解:“去吃饭。”
蒋哲对林茶能平安归来表示惊讶万分,又要动手动脚地检查他有否缺胳膊少腿,给林茶瞪住了。
林茶心知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严明律在取笑他这方面是最物尽其用的,到手丁点笑料都会被反复压榨。他们还有那哥哥的一茬没说呢。
等他上完系解实践,果然就看见严明律给他发了消息,阴阳怪气都从标点符号里溢出来:不过可真是兄弟情深。
下楼梯不方便打字,林茶只给严明律回了一个白眼表情,而后把手机揣回兜里,与好友在教学楼下分道,他们回宿舍要往学校里面走,林茶往学校外头走,去搭地铁,今天要给小田补习。
教学楼外是一段斜坡,旁边站了一排松树,香气时浓时淡,树梢停了一声鸟叫。四五点的太阳光很柔和,是刚好拿来泡茶的那种柔和。林茶停在树下,感受着环抱他的空气,想念起他的祖辈。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外公家住过一段日子,细的记忆都洇开了,只剩下粗略的旧痕能回想。好像是个雨天,外公给泡了杯茶,叫他听雨,叫他用耳朵细细分辨,雨砸石板地的嘈杂里有人在唱歌。
林茶现在去追究,实则外公是在糊弄他。林茶从小就是火药脾气,不肯静,难伺候,外公是随便扯句谎来换一时的安宁。
林茶想到这层就笑了。他看小时候的自己也觉得怪讨厌,让自己去照顾也是不愿意的。
第六中心的意外是拔苗助长,他一夜家破人亡,被强迫着成熟起来,把那炸脾气拧成了倔脾气,叫他即便是粒飘蓬草籽,碾进石缝里也照样生根发芽。
其实他也可以装乖的,他长得这么大,难道不知道和人拧巴费劲,不知道天底下都喜欢乖巧的小孩。
他今天一跟严明律示好,不就得到了他的和缓。
兜里手机又震动一下,林茶掏出一看,立刻重启暂停的脚步,撒丫子就跑飞快逃离教学楼,到门口才回严明律:重新吵架!你视奸我!
严明律从窗边回到办公桌里,懒懒地问:你有什么好看的?
他嘴角噙着不明显的笑,眼里还残留着林茶往外跑的画面,明黄色双肩包在背后左晃右荡,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跑起来都很有活气。
林茶打起字来噼里啪啦,隔着屏幕也有吵架的气势:不好看你偷拍我照片!
我拍松树,是你占着我风景,还要抢镜头。
松树天天见有什么好拍的[白眼]
一直翻白眼注意翻出下三白,下多白者恶。
你作为科学家竟然迷信面相!
严明律作为科学家了结一个话题很干脆利落,下一句话就是新的意思:在哪。
林茶说在善水路出口,上次那间奶茶铺附近。他说这话是陈述事实,不沾丁点歪念,却钻进严明律脑里弯弯绕绕,绕出一句带着调笑的问句:想要我亲?
严明律的嘴可厉害,凶起人来疼起人来都要命,林茶想起自己如何被他吻得指尖都发软,再回过神手机屏幕已经暗下,林茶从这一方小小的黑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嘴角似乎微微翘起。他有些失措。
然后有记车喇叭响在耳旁,林茶扭头一看,一旁的马路上严明律的车正缓缓驶过,林茶的无措里多出一些他不自查的忻喜。
手机屏幕又亮起,严明律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