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轩断断续续说着,宋舞霞的微笑越来越勉强,胸口似堵了一团棉花,让她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她把翠羽叫了进来,吩咐道:“我想留轩儿多住几天,你找人去丁家说一声吧。”
翠羽见宋舞霞表情十分不自然,有些担心,但碍于丁立轩在,也不好多问,只能应声去了。她和丁楚的婚期将近,但因为绿桑、绿荷对昌平王府来说都是“死人”,她怕主子身边没有妥帖的人服侍,所以就跟着回来了。
当翠羽派去的小厮到达丁家的时候,丁文长正在陆家别院的会客厅等待。书房内,陆博涛正在看书。听到侍从的汇报,点点头,淡淡说了一句:“他终于还是来了。”起身去了客厅。
看到陆博涛进屋,丁文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并未向前相迎。两人见了礼,分主客坐下,陆博涛客气地说:“长公主殿下为在下找的焦尾琴,怎能劳烦丁公子亲自送来。”
“这把琴本来应该前年送来的,只因大雪耽搁了行程,所以在下只能亲自上门向您道歉。”丁文长笑着回答,打量着陆博涛及整间屋子。
不同于其他地方,整个陆家别院显得十分冷清,只在大门上贴了几幅春联,看起来也不像是陆博涛的笔迹。至于陆博涛本人,虽然一如既往地整洁、儒雅,但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都不是全新的,神情中也全无一点过节的样子。
沉默间,丁文长一时不知如何引向正题,只得命人把琴送上。陆博涛不慌不忙地揭开罩着琴身的绸布,试了试琴音,称赞道:“果然是好琴。”
丁文长顺着他的话说:“长公主特别交代在下,这是公子用来送人的,千万不能失礼,所以在下当然不敢怠慢。”
陆博涛依然微微笑着,点头道谢。
看着眼前从容淡定的男人,丁文长第一次觉得尴尬与局促。如果这琴不是陆博涛用来送给宋舞霞的,他当然不会亲自送上门,可是即便人与琴都在他面前,他又能说些什么?
“丁公子是不是有话要说?”陆博涛打破了沉默。
丁文长微微动了动唇角,那里曾被宋舞霞咬伤。他看着陆博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声,沉声说:“其实在下今日前来,主要是想问公子,犬子身边的十八,可是公子安排的?”
“是与不是,有区别吗?”陆博涛笑问,并没有抬头看丁文长,只是盯着一旁的焦尾琴。
有那么一瞬间,丁文长觉得陆博涛凝视着古琴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宋舞霞。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但转念再想想,如果没有陆博涛,宋舞霞早就死了,而如果没有十八,或者他早已失去了儿子。“在下知道十八来历不凡,如果是公子安排的,在下很想还了公子的人情。”他诚恳地说着。
“那丁公子想怎么还这个人情呢?”陆博涛问,算是变相承认了。
丁文长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说道:“陆公子花了多少银子,在下双倍奉还。”
“银子?”陆博涛只说了两个字,好似丁文长说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又是一阵沉默,丁文长如坐针毡。即便他是男人,他也觉得陆博涛是不错的选择,值得女人托付终身。更让他不好受的,他觉得宋舞霞虽然不再抗拒他,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她爱的还是陆博涛。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放下她,所以只能用银子偿还欠陆博涛的情债。
陆博涛依然淡淡地笑着。见丁文长不说话,他开口言道:“丁公子,虽然你与郡主的婚期将近,但你应该十分清楚,你们的婚事只是太后的一道懿旨,并不是我放下了她。”
丁文长的心因这句话漏跳了半拍。他相信陆博涛在警告他。
陆博涛不紧不慢地用绸布罩住了琴身,陈述道:“想必丁公子已经猜到,我不惜重金四处寻找这尾古琴,就是为了送给孝和郡主的。虽然时隔几个月,但我依然记得她在碧琰山庄弹奏《栀花别》的情景……我想我此生都不会忘记。”
“陆公子,过去的事都已过去。”
“我说的不是过去,而是将来。”陆博涛的声音依然平淡,语气却异常坚定。
丁文长没料到陆博涛居然是这样的态度,他正色说:“不瞒陆公子,不久之前我也觉得这桩婚事不过是太后的一句话,甚至我还想过让郡主远走高飞,但时至今日,我想对公子说,只要我尚在人世,她就永远是我的夫人,也是我孩子的母亲。”
“是吗?”陆博涛笑着反问,缓缓陈述:“几年前,我曾以为清儿是我此生的唯一,但现在我知道了,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绝对。”
丁文长明白陆博涛话中的含义,却不能理解他的意图。更出乎他意料的,陆博涛紧接着说:“如果我记得没错,当年我花了一万字两银子,买下十八。不过我得以买下十八,多半是因为我是陆家少主。如果当日去协商的是丁公子,恐怕需十倍的银子。”
丁文长知十八来历不凡,却没料到陆博涛开口就是十万两银子。他心中虽然觉得陆博涛狮子大开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马上命随侍的人回去取银票。不久之后,陆博涛没有推辞便收下了十万两的银票。丁文长也没再多言,起身告辞。
待丁文长远去,鲁苍南忍不住说:“公子,区区十万两银票,您何必……”
“对你来说,这不过是区区十万两银票,但对他而言,这代表着霞儿与他的儿子必须得由他来保护。我收了他的银子,他便不会再觉得愧对他们。”陆博涛一边说,一边把焦尾琴放在了矮桌上,调试着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