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说不会干涉你跟我姐私下来往了,这样还不够吗?!”我已然感到皮肉传来沉闷而无法忽视的窒痛。这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受挫了,下手便愈发的没了轻重。
“苏岩,你让我感到恶心。”我淡淡启口,在他一个错愕松了气力的同时蓦地拿过身旁餐桌上的一杯饮料径直对着他的脸泼了过去。
被我这一泼,他彻底愣住了。
“这一下,是替你姐姐给的,她对你那样亲厚,你却如此羞辱她、羞辱她的爱人。”我丢下杯子,转身,刚要离开便瞬间惊于面前忽然出现的一张脸,四十多岁的模样配上精心的打扮与华贵的衣饰,正合了半老徐娘的风姿。雷云?
我什么都来不及反应,雷云已然怒气冲冲地对我扬起了巴掌,啪一声便实实在在地招呼在我脸上,直打得我偏了身子,几乎眼冒金星。我的左脸颊已然热了起来,不消说也知道必然是肿了。
妈的(上帝保佑我妈),这泼妇是练过铁砂掌的吗!
“妈——”我听到苏岩在喊。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泼我儿子?”雷云的声音如被砂纸研磨般刺耳。
我再压抑脾气,此刻也忍不住要濒临爆发了,长这么大我妈都没舍得打过我脸,我这辈子也就只因为喝酒闯祸被苏曼打过一次脸,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打我脸!
拳头紧了又紧,对上苏岩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内心中的讽刺更是铺天盖地。
我冷静了几秒。“我不是什么东西,不比雷夫人您是个东西,您如此高贵冷艳想必是不该和我一般见识。”
“你这个贱丫头,你是仗了谁的势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雷云嚷嚷着,巴掌竟是又扬起来了。拳头握了起来,我已然全神戒备,只要这泼妇敢扇下来就一拳奉送,反正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我怕什么!
“云姨!”
苏曼?只一个闪神,雷云的巴掌已然招呼了下来,然而却根本没来得及碰到我就被一只雪白的手掌在半空中截了住。
“你——”雷云的怒意却在看到来人的脸孔时在喉中戛然而止。
纪予臻?怔怔望着面前那一身黑的冷艳女子,亚麻色的发丝却在灯光下跳跃着近似温暖的光泽。十几公分的恨天高使得她凭空拔尖不少,这实在的身高差带来的沉重压力想必雷云是负荷不住。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名即便是她丈夫也会尊称一声“纪总”的高贵女子。
纪予臻微微一笑,松开了雷云的手。“这可不太体面喔,苏夫人。”
目光自人群中与苏曼匆匆擦过,自是掠过了她身旁明显看热闹的夏叡庭。毫无意外接收到她眼底的惶急与心疼,可落在当下,纵然是她再担忧于我,却也只能仓促喊一声“云姨”试图制止,而不能如那纪予臻一般直接拧住雷云的手,笑刺一句“你失了体面喔”。
心下顿是一阵翻腾。终归,她有她的身份,她的立场,她再心疼我,也还是有着那样多的不可为。
雷云见是纪予臻出手,自是有些讪讪,只好将怒意迁移到了苏岩身上:“小岩,跟我走!”
苏岩无比纠结地看看她又看看我,似是不放心我脸上的伤,却又不敢忤逆母命。这样僵持了十几秒的样子,他终于还是跟着雷云走了,只临走前很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都是讲体面的人,苏夫人都走了自然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去,我看到苏曼一脸不耐地在对夏叡庭说着什么,间或会快速地看我一眼。
大概是想支走他吧。我呆呆地在原地站着,一股脱力感忽然便深深袭来。为什么我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要被这个泼妇侮辱?为什么我的爱人只能在人群里看着却不能抱住我给我抚慰?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一杯酒蓦地递到眼前,我看到那只雪白的手掌,不久前才刚刚很帅气地救我于危难,而它的主人此刻正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红唇微动。“要不要来一杯?”
摇摇头。“不了,谢谢。”
纪予臻不以为忤地唔了一声,自己喝了起来。
“刚才的事,谢谢你。”
我说完,不待她有所反应便蓦地转身就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掌拉住了我。“思归!”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可嗓子里那如鲠在喉的痛意却是丝丝缕缕地分明着,一点点侵蚀着我故作坚强的勇气。
转脸,苏曼凝痛的眼神几乎揉碎了我的心脏。“开我的车先回去。”
她拉开了手袋想要给我车钥匙,被我按住了。“不了,我自己叫车回去吧。”抬眼掠一掠她身后不远处正凉凉观望的夏叡庭,心头一涩。“他会疑心的。”
苏曼一怔,抬起的手指微动,想要抚上我肿痛的脸颊又终究是忍住了。车钥匙被她塞进了我掌心,她强挤出一丝笑意,指尖在我颊侧的发丝里轻轻一掠。“听话,你先回去,晚点我去找你。”
回去房间换回自己的衣服,身后的门一关,脸上便连最后一丝的忍耐与掩饰都消散殆尽了,边走边用力地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走到那巨大的穿衣镜前时我衣服已经脱了一半,精致高贵的晚礼服就这样一半挂在身上一半拖在地上。又挪了一步,然后下一秒便被裙摆绊住了,砰一声跌了下去。
所幸地毯足够软和,倒是没有吃痛。
呆呆望着镜中的女人,乌黑的长发覆在光裸的肩头,衬得脸色尤其地苍白又落寞,活像一只迷途的女鬼。一颗心便如那礼服一样剖成了两半,一半在渴望着爱情,一半在忍耐着痛苦。一半透彻光明,一半却混沌阴郁。
好吧,既然华服是忧伤,那就干脆□□地明媚。想通这点后我几乎是立刻恶狠狠地将裙子彻底地脱了下去,丢到一旁。想想仍是恼着,索性再踩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