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恢复了战斗姿势,等着我做出同样的动作。
“如果你不加以练习,那就毫无意义。”她说道,“只有勤奋苦练,你才能在意识到需要动手前,匕首已经握在手里。这种感觉必须无缝衔接,这样才能变成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我见过她和派珀出手战斗,他们的身体动作流畅,并非有了想法才行动,而是行动本身已不用经过思考,变成一种本能。她说得没错,战斗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清楚,无论佐伊和派珀的动作多么惊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会造成流血和死亡,苍蝇在黏糊糊的尸体上贪婪吮吸。不过,当他们用刀锋回应这个世界时,我发现自己也很羡慕他们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坚定不移。
到了午后时分,我们终于停下来。
“够了,”她说道,这时我刚刚挡下她最后一击,“你已经累了,这种时候就会犯愚蠢的错误。”
“谢谢你。”我说着把匕首插回腰带里,冲她微微一笑。
她耸耸肩。“让你有机会可以避免更多麻烦,做出改变,这符合我的利益。”她说着已经走开了,就像一扇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从背后叫住她,“你为什么一直对我拒之千里,教我防身又扬长而去?”
她回头看着我。
“你想让我怎么样?”她反问,“你想让我握着你的小手,给你编辫子?我和派珀给你的还不够吗?”
我无言以对。不止一次,她都不惜赔上性命来保护我。如今抱怨她没有同时献上友爱的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我不是故意要进入你的梦境的,”我说道,“我也无能为力。你不知道作为一个先知是什么感受。”
“你并不是第一个先知,我猜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说着扬长而去。
*
两天后的黎明时分,两个吟游诗人不期而至。几小时以前,我们刚在佐伊和派珀熟悉的地方扎好营。这里是一座林木繁多的小山,能够看到路上的动静,附近还有一眼泉水。自从被主事人伏击之后,我们一直谨慎不安,稍有动静就溜之大吉。更糟糕的是,这两天雨就没停过,我的毯子早就湿透了,在背包里沉甸甸地往下坠,背包带蹭得我肩膀生疼。我们到这里时雨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但所有东西都湿透了,没办法生火。派珀值第一班岗,借助破晓时分的朦胧光线,他看到两个旅人正从大路上走来,跟我们来的方向恰好相反。他把我们叫过去。我已经在树林中找了个隐蔽之地,裹上毯子了,佐伊则刚打猎回来,腰带上挂着两只刚死没多久的野兔。
从山上望去,新来的人仍是路上的小点,但我们已经听到音乐声。等他们走得更近些,透过稀薄的晨雾,我们能看到其中一人正用手敲着她身旁的鼓,奏出他们前进的节奏。另一个长胡子的男人拄着根木杖,一只手拿着口琴举在嘴边,边走边吹出断断续续的曲调。
他们走到大路转弯的地方,没有沿路继续走,而是穿过高高的草丛,朝着山上我们躲避的树林走来。
“我们得走了。”佐伊说着已经把水壶塞回背包里。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我问道。
“跟我一样,”派珀说,“以前在这条路上走过很多次。他们是吟游诗人,一直浪迹在路上。这里有数英里范围内唯一的泉水,他们正是为此而来的。”
“打包你的东西。”佐伊对我说。
“等等,”我说,“至少我们能跟他们谈谈,把我们所知道的告诉他们。”
“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更加谨慎呢?”佐伊不满地说。
“以防他们把消息传出去?”我说道,“那不正是我们一直要做的吗?自从离开死亡之地以后,我们就试图把消息散播出去,至今都没什么进展。”
“把避难所的消息传出去是一回事,”派珀说道,“关于我们的行踪被传出去又是另一回事。如果那天不是主事人,而是扎克找到我们,那现在我们早被关起来了,或者更惨。我正努力保护你,让我们都能好好活着。我们并不清楚,谁值得信任。”
“你也看到在避难所发生的事了,”我说,“每天都有更多的人主动前去,把那里当成避风港。如果我们能把真实发生的情况散播出去,就可以阻止他们。”
“你觉得这两个陌生人能比我们做得更好?”派珀问道。
“没错。”我说道,“能帮我们散播消息的人,可以四处行走而不会惹起怀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一群人去倾听他们。他们能让消息变得流行起来,接下来传言就会无所不在了。”一个欧米茄吟游诗人,在任何一个欧米茄定居地都会受到欢迎,而一个阿尔法吟游诗人能在任何阿尔法村庄受到招待。吟游诗人是这个世界上流动的记忆,他们传颂的故事本来会随时光湮没,他们的歌曲传唱着人与人的爱情,家族的血统,某个村庄、城镇或者区域的历史。他们也传唱幻想出来的故事,像是伟大的战斗,还有各种逸事奇闻。他们在节日里表演,也在葬礼上哀悼,他们的歌声,就是这片大陆上通用的货币。